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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子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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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辞典作点贡献:古文名篇发布区

论 语

(孔子)


卷一 学而第一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
  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
  子曰:“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有子曰:“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
  有子曰:“信近于义,言可复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因不失其亲,亦可宗也。”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

卷一 为政第二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子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回也,
  不愚。”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人焉廋哉?”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子曰:“君子不器。”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
  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
  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卷二 八佾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
  王孙贾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子入大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大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子贡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子语鲁大师乐。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卷二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盖有之矣,我未之见也。”
  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
  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
  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
  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子曰:“以约失之者,鲜矣。”
  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子曰:“德不孤,必有邻。”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

卷三 公冶长第五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梲,何如其知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弒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

卷三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釜。”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
  子谓仲弓曰:“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卷四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于是日哭,则不歌。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子之所慎:齐,战,疾。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子曰:“
  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己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
  子曰:“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
  祷尔于上下神只。’”子曰:“丘之祷久矣。”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卷四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曾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远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远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曾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子曰:“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卷五 子罕第九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拜下,礼也;今拜乎上,泰也。虽违众,吾从下。”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大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大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牢曰:“子云,‘吾不试,故艺’。”
  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
  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
  子见齐衰者、冕衣裳者与瞽者,见之,虽少必作;过之,必趋。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
  子疾病,子路使门人为臣。病闲,曰:“久矣哉!由之行诈也,无臣
  而为有臣。吾谁欺?欺天乎?且予与其死于臣之手也,无宁死于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纵不得大葬,予死于道路乎?”
  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匮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
  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
  子曰:“出则事公卿,入则事父兄,丧事不敢不勉,不为酒困,何有于我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也;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
  子曰:“语之而不惰者,其回也与!”
  子谓颜渊,曰:“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子曰:“主忠信,毋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子曰:“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终身诵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雕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卷五 乡党第十

  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入公门,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过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摄齐升堂,鞠躬如也,屏气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颜色,怡怡如也。没阶趋,翼如也。复其位,踧踖如也。
  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缩缩,如有循。享礼,有容色。私觌,愉愉如也。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当暑,袗絺绤,必表而出之。缁衣羔裘,素衣麑裘,黄衣狐裘。亵裘长。短右袂。狐貉之厚以居。去丧,无所不佩。非帷裳,必杀之。羔裘玄冠不以吊。吉月,必朝服而朝。
  齐,必有明衣,布。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齐,必变食,居必迁坐。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
  席不正,不坐。
  乡人饮酒,杖者出,斯出矣。乡人傩,朝服而立于阼阶。
  问人于他邦,再拜而送之。康子馈药,拜而受之。曰:“丘未达,不敢尝。”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君赐腥,必熟而荐之;君赐生,必畜之。侍食于君,君祭,先饭。疾,君视之,东首,加朝服,拖绅。君命召,不俟驾行矣。
  入太庙,每事问。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寝不尸,居不容。见齐衰者,虽狎,必变。见冕者与瞽者,虽亵,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负版者。有盛馔,必变色而作。迅雷风烈,必变。
  升车,必正立执绥。车中,不内顾,不疾言,不亲指。
  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卷六 先进第十一

  子曰:“先进于礼乐,野人也;后进于礼乐,君子也。如用之,则吾从先进。”
  子曰:“从我于陈、蔡者,皆不及门也。”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南容三复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颜渊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鲤也死,有棺而无椁。吾不徒行以为之椁。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徒行也。”
  颜渊死。子曰:“噫!天丧予!天丧予!”
  颜渊死,子哭之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非夫人之为恸而谁为!”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闵子侍侧,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
  季子然问:“仲由、冉求可谓大臣与?”子曰:“吾以子为异之问,曾由与求之问。所谓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则止。今由与求也,可谓具臣矣。”曰:“然则从之者与?”子曰:“弒父与君,亦不从也。”
  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子曰:“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
  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求!尔何如?”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赤!尔何如?”对曰:“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点!尔何如?”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子曰:“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曰:“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三子者出,曾皙后。曾皙曰:“夫三子者之言何如?”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曰:“夫子何哂由也?”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

卷六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司马牛问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讱。”曰:“其言也讱,斯谓之仁已乎?”子曰:“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子张问明。子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明也已矣。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远也已矣。”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虎豹之(革享),犹犬羊之(革享)。”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
  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子张问政。子曰:“居之无倦,行之以忠。”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
  季康子患盗,问于孔子。孔子对曰:“苟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也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乡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无自辱焉。”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卷七 子路第十三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子曰:“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曰:“
  焉知贤才而举之?”曰:“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子曰:“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不正,虽令不从。”
  子曰:“鲁卫之政,兄弟也。”
  子谓卫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苟合矣。’少有,曰:‘苟完矣。’富有,曰:‘苟美矣。’”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子曰:“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
  子曰:“善人为邦百年,亦可以胜残去杀矣。诚哉是言也!”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
  子曰:“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子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定公问:“一言而可以兴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如知为君之难也,不几乎一言而兴邦乎?”曰:“一言而丧邦,有诸?”孔子对曰:“言不可以若是其几也。人之言曰:‘予无乐乎为君,唯其言而莫予违也。’如其善而莫之违也,不亦善乎?如不善而莫之违也,不几乎一言而丧邦乎?”
  叶公问政。子曰:“近者说,远者来。”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
  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子曰:“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狷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子曰:“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卷七 宪问第十四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子曰:“可以为难矣,仁则吾不知也。”
  子曰:“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矣。”
  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
  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南宫适问于孔子曰:“羿善射,奡荡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
  子曰:“为命:裨谌草创之,世叔讨论之,行人子羽修饰之,东里子产润色之。”
  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
  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子问公叔文子于公明贾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公明贾对曰:“以告者过也。夫子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乐然后笑,人不厌其笑;义然后取,人不厌其取。”子曰:“其然,岂其然乎?”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为后于鲁,虽曰不要君,吾不信也。”
  子曰:“晋文公谲而不正,齐桓公正而不谲。”
  子路曰:“桓公杀公子纠,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子曰:“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与文子同升诸公。子闻之曰:“可以为文矣。”
  子言卫灵公之无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丧?”孔子曰:“
  仲叔圉治宾客,祝鮀治宗庙,王孙贾治军旅。夫如是,奚其丧?”
  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
  陈成子弒简公。孔子沐浴而朝,告于哀公曰:“陈恒弒其君,请讨之。”公曰:“告夫三子!”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君曰‘告夫三子’者。”之三子告,不可。孔子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也。”
  子路问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
  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子曰:“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子贡曰:“夫子自道也。”
  子贡方人。子曰:“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子曰:“不逆诈,不亿不信。抑亦先觉者,是贤乎!”
  微生亩谓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孔子曰:“
  非敢为佞也,疾固也。”
  子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孙。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犹能肆诸市朝。”子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
  子曰:“贤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
  子曰:“作者七人矣。”
  子路宿于石门。晨门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与?”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己知也,斯己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子曰:“果哉!末之难矣。”
  子张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薨,百官总己以听于冢宰,三年。”
  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原壤夷俟。子曰:“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以杖叩其胫。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

卷八 卫灵公第十五

  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对曰:“俎豆之事,则尝闻之矣;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明日遂行。在陈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子路愠见曰
  :“君子亦有穷乎?”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子曰:“由!知德者鲜矣。”
  子曰:“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
  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子张书诸绅。
  子曰:“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
  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颜渊问为邦。子曰:“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
  子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子曰:“臧文仲其窃位者与?知柳下惠之贤,而不与立也。”
  子曰:“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子曰:“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
  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
  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
  子曰:“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
  子曰:“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
  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
  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子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
  子曰:“巧言乱德,小不忍则乱大谋。”
  子曰:“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子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
  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子曰:“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
  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
  子曰:“君子贞而不谅。”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后其食。”
  子曰:“有教无类。”

  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
  子曰:“辞达而已矣。”
  师冕见,及阶,子曰:“阶也。”及席,子曰:“席也。”皆坐,子告之曰:“某在斯,某在斯。”师冕出。子张问曰:“与师言之道与?”子曰:“然。固相师之道也。”

卷八 季氏第十六

  季氏将伐颛臾。冉有、季路见于孔子曰:“季氏将有事于颛臾。”孔子曰:“求!无乃尔是过与?夫颛臾,昔者先王以为东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为?”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焉用彼相矣?且尔言过矣。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冉有曰:“今夫颛臾,固而近于费。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今由与求也,相夫子,远人不服而不能来也;邦分崩离析而不能守也。而谋动干戈于邦内。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孔子曰:“天下有道,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自诸侯出,盖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世希不失矣;陪臣执国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则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孔子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
  孔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孔子曰:“益者三乐,损者三乐。乐节礼乐,乐道人之善,乐多贤友,益矣。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损矣。”
  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
  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
  孔子曰:“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吾见其人矣,吾闻其语矣。隐居以求其志,行义以达其道。吾闻其语矣,未见其人也。”
  ‘诚不以富,亦只以异。’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德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称之。其斯之谓与?
  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邦君之妻,君称之曰夫人,夫人自称曰小童;邦人称之曰君夫人,称诸异邦曰寡小君;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

卷九 阳货第十七

  阳货欲见孔子,孔子不见,归孔子豚。孔子时其亡也,而往拜之,遇诸涂。谓孔子曰:“来!予与尔言。”曰:“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曰:“不可。”“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曰:“不可。”“日月逝矣,岁不我与。”孔子曰:“诺。吾将仕矣。”
  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
  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
  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
  子张问仁于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于天下,为仁矣。”请问之。曰:“恭、宽、信、敏、惠。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
  佛肸召,子欲往。子路曰:“昔者由也闻诸夫子曰:‘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子谓伯鱼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
  子曰:“礼云礼云,玉帛云乎哉?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
  子曰:“色厉而内荏,譬诸小人,其犹穿窬之盗也与?”
  子曰:“乡原,德之贼也。”
  子曰:“道听而涂说,德之弃也。”
  子曰:“鄙夫!可与事君也与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矣。”
  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
  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
  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子曰:“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义以为上。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为盗。”
  子贡曰:“君子亦有恶乎?”子曰:“有恶:恶称人之恶者,恶居下流而讪上者,恶勇而无礼者,恶果敢而窒者。”曰:“赐也亦有恶乎?”“恶徼以为知者,恶不孙以为勇者,恶讦以为直者。”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子曰:“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

卷九 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为之奴,比干谏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柳下惠为士师,三黜。人曰:“子未可以去乎?”曰:“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而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
  齐景公待孔子,曰:“若季氏则吾不能,以季、孟之闲待之。”曰:“吾老矣,不能用也。”孔子行。
  齐人归女乐,季桓子受之。三日不朝,孔子行。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孔子下,欲与之言。趋而辟之,不得与之言。
  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曰:“夫执舆者为谁?”子路曰:“为孔丘。”曰:“是鲁孔丘与?”曰:“是也。”曰:“是知津矣。”问于桀溺,桀溺曰:“子为谁?”曰:“为仲由。”曰:“是鲁孔丘之徒与?”对曰:“然。”曰:“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而谁以易之?且而与其从辟人之士也,岂若从辟世之士哉?”耰而不辍。子路行以告。夫子怃然曰:“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
  子路从而后,遇丈人,以杖荷莜。子路问曰:“子见夫子乎?”丈人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孰为夫子?”植其杖而芸。子路拱而立。止子路宿,杀鸡为黍而食之,见其二子焉。明日,子路行以告。子曰:“隐者也。”使子路反见之。至则行矣。子路曰:“不仕无义。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臣之义,如之何其废之?欲洁其身,而乱大伦。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
  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谓:“柳下惠、少连,降志辱身矣。言中伦,行中虑,其斯而已矣。”谓:“虞仲、夷逸,隐居放言。身中清,废中权。”“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
  大师挚适齐,亚饭干适楚,三饭缭适蔡,四饭缺适秦。鼓方叔入于河,播(上兆下鼓)武入于汉,少师阳、击磬襄,入于海。
  周公谓鲁公曰:“君子不施其亲,不使大臣怨乎不以。故旧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
  周有八士:伯达、伯适、仲突、仲忽、叔夜、叔夏、季随、季騧。

卷十 子张第十九

  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子张曰:“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子夏之门人问交于子张。子张曰:“子夏云何?”对曰:“子夏曰:‘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张曰:“异乎吾所闻: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与,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
  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学以致其道。”
  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
  子夏曰:“君子有三变: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听其言也厉。”
  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信而后谏,未信则以为谤己也。”
  子夏曰:“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
  子游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子夏闻之曰:“噫!言游过矣!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后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
  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子游曰:“丧致乎哀而止。”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
  曾子曰:“吾闻诸夫子:孟庄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是难能也。”
  孟氏使阳肤为士师,问于曾子。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子贡曰:“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
  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
  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叔孙武叔语大夫于朝,曰:“子贡贤于仲尼。”子服景伯以告子贡。子贡曰:“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叔孙武叔毁仲尼。子贡曰:“无以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踰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踰焉。人虽欲自绝,其何伤于日月乎?多见其不知量也!”
  陈子禽谓子贡曰:“子为恭也,仲尼岂贤于子乎?”子贡曰:“君子一言以为知,一言以为不知,言不可不慎也。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谓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

卷十 尧曰第二十

  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舜亦以命禹。曰:“予小子履,敢用玄牡,敢昭告于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简在帝心。朕躬有罪,无以万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周有大赉,善人是富。“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谨权量,审法度,修废官,四方之政行焉。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子张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以从政矣?”子曰:“尊五美,屏四恶,斯可以从政矣。”子张曰:“何谓五美?”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子张曰:“何谓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择可劳而劳之,又谁怨?欲仁而得仁,又焉贪?君子无众寡,无小大,无敢慢,斯不亦泰而不骄乎?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子张曰:“何谓四恶?”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发表时间:2007/5/12 10:02:04  IP: 已记录
风子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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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章句集注

(朱熹)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为而作也?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也。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
    盖尝论之: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闲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着,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
    夫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自是以来,圣圣相承:若成汤、文、武之为君,皋陶、伊、傅、周、召之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统之传,若吾夫子,则虽不得其位,而所以继往圣、开来学,其功反有贤于尧舜者。然当是时,见而知之者,惟颜氏、曾氏之传得其宗。及曾氏之再传,而复得夫子之孙子思,则去圣远而异端起矣。子思惧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于是推本尧舜以来相传之意,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作为此书,以诏后之学者。盖其忧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虑之也远,故其说之也详。其曰“天命率性”,则道心之谓也;其曰“择善固执”,则精一之谓也;其曰“君子时中”,则执中之谓也。世之相后,千有余年,而其言之不异,如合符节。历选前圣之书,所以提挈纲维、开示蕴奥,未有若是之明且尽者也。自是而又再传以得孟氏,为能推明是书,以承先圣之统,及其没而遂失其传焉。则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语文字之闲,而异端之说日新月盛,以至于老佛之徒出,则弥近理而大乱真矣。然而尚幸此书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续夫千载不传之绪;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于是为大,而微程夫子,则亦莫能因其语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为说者不传,而凡石氏之所辑录,仅出于其门人之所记,是以大义虽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门人所自为说,则虽颇详尽而多所发明,然倍其师说而淫于老佛者,亦有之矣。
    熹自蚤岁即尝受读而窃疑之,沈潜反复,盖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领者,然后乃敢会众说而折其中,既为定着章句一篇,以俟后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复取石氏书,删其繁乱,名以辑略,且记所尝论辩取舍之意,别为或问,以附其后。然后此书之旨,支分节解、脉络贯通、详略相因、巨细毕举,而凡诸说之同异得失,亦得以曲畅旁通,而各极其趣。虽于道统之传,不敢妄议,然初学之士,或有取焉,则亦庶乎行远升高之一助云尔。
    淳熙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集注

    中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之名。庸,平常也。
    子程子曰:“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门传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笔之于书,以授孟子。其书始言一理,中散为万事,末复合为一理,“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其味无穷,皆实学也。善读者玩索而有得焉,则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命,犹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于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赋之理,以为健顺五常之德,所谓性也。率,循也。道,犹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则其日用事物之间,莫不各有当行之路,是则所谓道也。修,品节之也。性道虽同,而气禀或异,故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因人物之所当行者而品节之,以为法于天下,则谓之教,若礼、乐、刑、政之属是也。盖人之所以为人,道之所以为道,圣人之所以为教,原其所自,无一不本于天而备于我。学者知之,则其于学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故子思于此首发明之,读者所宜深体而默识也。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离,去声。○道者,日用事物当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于心,无物不有,无时不然,所以不可须臾离也。若其可离,则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顷也。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见,音现。隐,暗处也。微,细事也。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细微之事,迹虽未形而几则已动,人虽不知而己独知之,则是天下之事无有着见明显而过于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惧,而于此尤加谨焉,所以遏人欲于将萌,而不使其滋长于隐微之中,以至离道之远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乐,音洛。中节之中,去声。喜、怒、哀、乐,情也。其未发,则性也,无所偏倚,故谓之中。发皆中节,情之正也,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体也。达道者,循性之谓,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此言性情之德,以明道不可离之意。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致,推而极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惧而约之,以至于至静之中 ,无少偏倚,而其守不失,则极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谨独而精之,以至于应物之处,无少差谬,而无适不然,则极其和而万物育矣。盖天地万物本吾一体,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矣,吾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矣。故其效验至于如此。此学问之极功、圣人之能事,初非有待于外,而修道之教亦在其中矣。是其一体一用虽有动静之殊,然必其体立而后用有以行,则其实亦非有两事也。故于此合而言之,以结上文之意。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传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于天而不可易,其实体备于己而不可离,次言存养省察之要,终言圣神功化之极。盖欲学者于此反求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诱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杨氏所谓一篇之体要是也。其下十章,盖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终此章之义。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当然,精微之极致也。惟君子为能体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王肃本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为然。今从之。君子之所以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随时以处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无所忌惮也。盖中无定体,随时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谨不睹、恐惧不闻,而无时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则肆欲妄行,而无所忌惮矣。
    右第二章。此下十章,皆论中庸以释首章之义。文虽不属,而意实相承也。变和言庸者,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则曰中和,以德行言之,则曰中庸是也。”然中庸之中,实兼中和之义。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鲜能久矣!”鲜,上声。下同。过则失中,不及则未至,故惟中庸之德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无难事,但世教衰,民不兴行,故鲜能之,今已久矣。论语无能字。
    右第三章。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知者之知,去声。道者,天理之当然,中而已矣。知愚贤不肖之过不及,则生禀之异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过,既以道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贤者行之过,既以道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道不可离,人自不察,是以有过不及之弊。
    右第四章。
    子曰:“道其不行矣夫!”夫,音扶。由不明,故不行。
    右第五章。此章承上章而举其不行之端,以起下章之意。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为舜乎!”知,去声。与,平声。好,去声。舜之所以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诸人也。迩言者,浅近之言,犹必察焉,其无遗善可知。然于其言之未善者则隐而不宣,其善者则播而不匿,其广大光明又如此,则人孰不乐告以善哉。两端,谓众论不同之极致。盖凡物皆有两端,如小大厚薄之类,于善之中又执其两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后用之,则其择之审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权度精切不差,何以与此。此知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
    右第六章。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予知之知,去声。罟,音古。擭,胡化反。阱,才性反。辟,避同。期,居之反。罟,网也;擭,机槛也;陷阱,坑坎也;皆所以掩取禽兽者也。择乎中庸,辨别众理,以求所谓中庸,即上章好问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祸而不知辟,以况能择而不能守,皆不得为知也。
    右第七章。承上章大知而言,又举不明之端,以起下章也。
    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回,孔子弟子颜渊名。拳拳,奉持之貌。服,犹着也。膺,胸也。奉持而着之心胸之间,言能守也。颜子盖真知之,故能择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无过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
    右第八章。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均,平治也。三者亦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难也,然不必其合于中庸,则质之近似者皆能以力为之。若中庸,则虽不必皆如三者之难,然非义精仁熟,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难而易,中庸易而难,此民之所以鲜能也。
    右第九章。亦承上章以起下章。
    子路问强。子路,孔子弟子仲由也。子路好勇,故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与,平声。抑,语辞。而,汝也。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宽柔以教,谓含容巽顺以诲人之不及也。不报无道,谓横逆之来,直受之而不报也。南方风气柔弱,故以含忍之力胜人为强,君子之道也。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衽,席也。金,戈兵之属。革,甲胄之属。北方风气刚劲,故以果敢之力胜人为强,强者之事也。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此四者,汝之所当强也。矫,强貌。诗曰“矫矫虎臣”是也。倚,偏着也。塞,未达也。国有道,不变未达之所守;国无道,不变平生之所守也。此则所谓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胜其人欲之私,不能择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于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气之刚,而进之以德义之勇也。
    右第十章。
    子曰:“素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素,按汉书当作索,盖字之误也。索隐行怪,言深求隐僻之理,而过为诡异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盗名,故后世或有称述之者。此知之过而不择乎善,行之过而不用其中,不当强而强者也,圣人岂为之哉!君子遵道而行,半涂而废,吾弗能已矣。遵道而行,则能择乎善矣;半涂而废,则力之不足也。此其知虽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当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圣人于此,非勉焉而不敢废,盖至诚无息,自有所不能止也。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不为索隐行怪,则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涂而废,是以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尽、仁之至、不赖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犹不自居也。故曰唯圣者能之而已。
    右第十一章。子思所引夫子之言,以明首章之义者止此。盖此篇大旨,以知仁勇三达德为入道之门。故于篇首,即以大舜、颜渊、子路之事明之。舜,知也;颜渊,仁也;子路,勇也:三者废其一,则无以造道而成德矣。余见第二十章。
    君子之道费而隐。费,符味反。○费,用之广也。隐,体之微也。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犹有所憾。故君子语大,天下莫能载焉;语小,天下莫能破焉。与,去声。君子之道,近自夫妇居室之间,远而至于圣人天地之所不能尽,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可谓费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则隐而莫之见也。盖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则举全体而言,圣人固有所不能尽也。侯氏曰:“圣人所不知,如孔子问礼问官之类;所不能,如孔子不得位、尧舜病博施之类。”愚谓人所憾于天地,如覆载生成之偏,及寒暑灾祥之不得其正者。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鸢,余专反。诗大雅旱麓之篇。鸢,鸱类。戾,至也。察,着也。子思引此诗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谓费也。然其所以然者,则非见闻所及,所谓隐也。故程子曰:“此一节,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读者其致思焉。”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结上文。
    右第十二章。子思之言,盖以申明首章道不可离之意也。其下八章,杂引孔子之言以明之。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道者,率性而已,固众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远于人。若为道者,厌其卑近以为不足为,而反务为高远难行之事,则非所以为道矣诗云:‘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执柯以伐柯,睨而视之,犹以为远。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睨,研计反。诗豳风伐柯之篇。柯,斧柄。则,法也。睨,邪视也。言人执柯伐木以为柯者,彼柯长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犹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视之犹以为远也。若以人治人,则所以为人之道,各在当人之身,初无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盖责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远人以为道也。张子所谓“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是也。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尽己之心为忠,推己及人为恕。违,去也,如春秋传“齐师违谷七里”之违。言自此至彼,相去不远,非背而去之之谓也。道,即其不远人者是也。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忠恕之事也。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未尝不同,则道之不远于人者可见。故己之所不欲,则勿以施之于人,亦不远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是也。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德之行,庸言之谨,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余不敢尽;言顾行,行顾言,君子胡不慥慥尔!”子、臣、弟、友,四字绝句。求,犹责也。道不远人,凡己之所以责人者,皆道之所当然也,故反之以自责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践其实。谨者,择其可。德不足而勉,则行益力;言有余而讱,则谨益至。谨之至则言顾行矣;行之力则行顾言矣。憊慥,笃实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岂不慥慥乎,赞美之也。凡此皆不远人以为道之事。张子所谓“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是也。
    右第十三章。道不远人者,夫妇所能,丘未能一者,圣人所不能,皆费也。而其所以然者,则至隐存焉。下章放此。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犹见在也。言君子但因见在所居之位而为其所当为,无慕乎其外之心也。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难,去声。此言素其位而行也。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则无怨。上不怨天,下不尤人。援,平声。此言不愿乎其外也。故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易,去声。易,平地也。居易,素位而行也。俟命,不愿乎外也。徼,求也。幸,谓所不当得而得者。子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诸正鹄,反求诸其身。”正,音征。鹄,工毒反。画布曰正,栖皮曰鹄,皆侯之中,射之的也。子思引此孔子之言,以结上文之意。
    右第十四章。子思之言也。凡章首无“子曰”字者放此。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辟、譬同。诗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宜尔室家;乐尔妻帑。”好,去声。耽,诗作湛,亦音耽。乐,音洛。诗小雅常棣之篇。鼓瑟琴,和也。翕,亦合也。耽,亦乐也。帑,子孙也子曰:“父母其顺矣乎!”夫子诵此诗而赞之曰:人能和于妻子,宜于兄弟如此,则父母其安乐之矣。子思引诗及此语,以明行远自迩、登高自卑之意。
    右第十五章。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程子曰:“鬼神,天地之功用,而造化之迹也。”张子曰:“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愚谓以二气言,则鬼者阴之灵也,神者阳之灵也。以一气言,则至而伸者为神,反而归者为鬼,其实一物而已。为德,犹言性情功效。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鬼神无形与声,然物之终始,莫非阴阳合散之所为,是其为物之体,而物所不能遗也。其言体物,犹易所谓干事。使天下之人齐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齐,侧皆反。齐之为言齐也,所以齐不齐而致其齐也。明,犹洁也。洋洋,流动充满之意。能使人畏敬奉承,而发见昭著如此,乃其体物而不可遗之验也。孔子曰:“其气发扬于上,为昭明焄蒿凄怆。此百物之精也,神之着也”,正谓此尔。诗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度,待洛反。射,音亦,诗作斁。诗大雅抑之篇。格,来也。矧,况也。射,厌也,言厌怠而不敬也。思,语辞。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揜如此夫。”夫,音扶。诚者,真实无妄之谓。阴阳合散,无非实者。故其发见之不可揜如此。
    右第十六章。不见不闻,隐也。体物如在,则亦费矣。此前三章,以其费之小者而言。此后三章,以其费之大者而言。此一章,兼费隐、包大小而言。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与,平声。子孙,谓虞思、陈胡公之属。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舜年百有十岁,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材,质也。笃,厚也。栽,植也。气至而滋息为培。气反而游散则覆。诗曰:‘嘉乐君子,宪宪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诗大雅假乐之篇。假,当依此作嘉。宪,当依诗作显。申,重也。故大德者必受命。”受命者,受天命为天子也。
    右第十七章。此由庸行之常,推之以极其至,见道之用广也。而其所以然者,则为体微矣。后二章亦此意。
    子曰:“无忧者其惟文王乎!以王季为父,以武王为子,父作之,子述之。此言文王之事。书言“王季其勤王家”,盖其所作,亦积功累仁之事也。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壹戎衣而有天下,身不失天下之显名。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宗庙飨之,子孙保之。大,音泰,下同。此言武王之事。缵,继也。大王,王季之父也。书云:“大王肇基王迹。”诗云“至于大王,实始翦商。”绪,业也。戎衣,甲胄之属。壹戎衣,武成文,言一着戎衣以伐纣也。武王末受命,周公成文武之德,追王大王、王季,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斯礼也,达乎诸侯大夫,及士庶人。父为大夫,子为士;葬以大夫,祭以士。父为士,子为大夫;葬以士,祭以大夫。期之丧达乎大夫,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追王之王,去声。此言周公之事。末,犹老也。追王,盖推文武之意,以及乎王迹之所起也。先公,组绀以上至后稷也。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礼,又推大王、王季之意,以及于无穷也。制为礼法,以及天下,使葬用死者之爵,祭用生者之禄。丧服自期以下,诸侯绝;大夫降;而父母之丧,上下同之,推己以及人也。
    右第十八章。
    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达,通也。承上章而言武王、周公之孝,乃天下之人通谓之孝,犹孟子之言达尊也。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上章言武王缵大王、王季、文王之绪以有天下,而周公成文武之德以追崇其先祖,此继志述事之大者也。下文又以其所制祭祀之礼,通于上下者言之。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祖庙:天子七,诸侯五,大夫三,适士二,官师一。宗器,先世所藏之重器;若周之赤刀、大训、天球、河图之属也。裳衣,先祖之遗衣服,祭则设之以授尸也。时食,四时之食,各有其物,如春行羔、豚、膳、膏、香之类是也。宗庙之礼,所以序昭穆也;序爵,所以辨贵贱也;序事,所以辨贤也;旅酬下为上,所以逮贱也;燕毛,所以序齿也。昭,如字。为,去声。宗庙之次:左为昭,右为穆,而子孙亦以为序。有事于太庙,则子姓、兄弟、群昭、群穆咸在而不失其伦焉。爵,公、侯、卿、大夫也。事,宗祝有司之职事也。旅,众也。酬,导饮也。旅酬之礼,宾弟子、兄弟之子各举觯于其长而众相酬。盖宗庙之中以有事为荣,故逮及贱者,使亦得以申其敬也。燕毛,祭毕而燕,则以毛发之色别长幼,为坐次也。齿,年数也。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践,犹履也。其,指先王也。所尊所亲,先王之祖考、子孙、臣庶也。始死谓之死,既葬则曰反而亡焉,皆指先王也。此结上文两节,皆继志述事之意也。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郊,祀天。社,祭地。不言后土者,省文也。禘,天子宗庙之大祭,追祭太祖之所自出于太庙,而以太祖配之也。尝,秋祭也。四时皆祭,举其一耳。礼必有义,对举之,互文也。示,与视同。视诸掌,言易见也。此与论语文意大同小异,记有详略耳。
    右第十九章。
    哀公问政。哀公,鲁君,名蒋。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方,版也。策,简也。息,犹灭也。有是君,有是臣,则有是政矣。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夫,音扶。敏,速也。蒲卢,沈括以为蒲苇是也。以人立政,犹以地种树,其成速矣,而蒲苇又易生之物,其成尤速也。言人存政举,其易如此。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此承上文人道敏政而言也。为政在人,家语作“为政在于得人”,语意尤备。人,谓贤臣。身,指君身。道者,天下之达道。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谓元者善之长也。言人君为政在于得人,而取人之则又在修身。能修〔一〕其身,则有君有臣,而政无不举矣。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杀,去声。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自然便有恻怛慈爱之意,深体味之可见。宜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宜也。礼,则节文斯二者而已。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郑氏曰:“此句在下,误重在此。”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为政在人,取人以身,故不可以不修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故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欲尽亲亲之仁,必由尊贤之义,故又当知人。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皆天理也,故又当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知,去声。达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书所谓五典,孟子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体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谓之达德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则诚而已矣。达道虽人所共由,然无是三德,则无以行之;达德虽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诚,则人欲间之,而德非其德矣。程子曰:“所谓诚者,止是诚实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无诚。”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强,上声。知之者之所知,行之者之所行,谓达道也。以其分而言:则所以知者知也,所以行者仁也,所以至于知之成功而一者勇也。以其等而言:则生知安行者知也,学知利行者仁也,困知勉行者勇也。盖人性虽无不善,而气禀有不同者,故闻道有蚤莫,行道有难易,然能自强不息,则其至一也。吕氏曰:“所入之涂虽异,而所至之域则同,此所以为中庸。若乃企生知安行之资为不可几及,轻困知勉行谓不能有成,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子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子曰”二字衍文。好近乎知之知,并去声。此言未及乎达德而求以入德之事。通上文三知为知,三行为仁,则此三近者,勇之次也。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殉人欲而忘反,懦者甘为人下而不辞。故好学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耻非勇,然足以起懦。”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斯三者,指三近而言。人者,对己之称。天下国家,则尽乎人矣。言此以结上文修身之意,起下文九经之端也。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曰:修身也,尊贤也,亲亲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子庶民也,来百工也,柔远人也,怀诸侯也。经,常也。体,谓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子,如父母之爱其子也。柔远人,所谓无忘宾旅者也。此列九经之目也。吕氏曰:“天下国家之本在身,故修身为九经之本。然必亲师取友,然后修身之道进,故尊贤次之。道之所进,莫先其家,故亲亲次之。由家以及朝廷,故敬大臣、体群臣次之。由朝廷以及其国,故子庶民、来百工次之。由其国以及天下,故柔远人、怀诸侯次之。此九经之序也。”视群臣犹吾四体,视百姓犹吾子,此视臣视民之别也。修身则道立,尊贤则不惑,亲亲则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则不眩,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子庶民则百姓劝,来百工则财用足,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之。此言九经之效也。道立,谓道成于己而可为民表,所谓皇建其有极是也。不惑,谓不疑于理。不眩,谓不迷于事。敬大臣则信任专,而小臣不得以间之,故临事而不眩也。来百工则通功易事,农末相资,故财用足。柔远人,则天下之旅皆悦而愿出于其涂,故四方归。怀诸侯,则德之所施者博,而威之所制者广矣,故曰天下畏之。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去谗远色,贱货而贵德,所以劝贤也;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时使薄敛,所以劝百姓也;日省月试,既禀称事,所以劝百工也;送往迎来,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远人也;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齐,侧皆反。去,上声。远、好、恶、敛,并去声。既,许气反。禀,彼锦、力锦二反。称,去声。朝,音潮。○此言九经之事也。官盛任使,谓官属众盛,足任使令也,盖大臣不当亲细事,故所以优之者如此。忠信重禄,谓待之诚而养之厚,盖以身体之,而知其所赖乎上者如此也。既,读曰饩。饩禀,稍食也。称事,如周礼稿人职,曰“考其弓弩,以上下其食”是也。往则为之授节以送之,来则丰其委积以迎之。朝,谓诸侯见于天子。聘,谓诸侯使大夫来献。王制“比年一小聘,三年一大聘,五年一朝”。厚往薄来,谓燕赐厚而纳贡薄。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为虚文矣,此九经之实也。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跲,其劫反。行,去声。凡事,指达道达德九经之属。豫,素定也。踥,踬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诚,如下文所推是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此又以在下位者,推言素定之意。反诸身不诚,谓反求诸身而所存所发,未能真实而无妄也。不明乎善,谓未能察于人心天命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中,并去声。从,七容反。此承上文诚身而言。诚者,真实无妄之谓,天理之本然也。诚之者,未能真实无妄,而欲其真实无妄之谓,人事之当然也。圣人之德,浑然天理,真实无妄,不待思勉而从容中道,则亦天之道也。未至于圣,则不能无人欲之私,而其为德不能皆实。故未能不思而得,则必择善,然后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则必固执,然后可以诚身,此则所谓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择善,学知以下之事。固执,利行以下之事也。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此诚之之目也。学、问、思、辨,所以择善而为知,学而知也。笃行,所以固执而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废其一,非学也。”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君子之学,不为则已,为则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明者择善之功,强者固执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德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强。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
    右第二十章。此引孔子之言,以继大舜、文、武、周公之绪,明其所传之一致,举而措之,亦犹是耳。盖包费隐、兼小大,以终十二章之意。章内语诚始详,而所谓诚者,实此篇之枢纽也。又按:孔子家语,亦载此章,而其文尤详。“成功一也”之下,有“公曰:子之言美矣!至矣!寡人实固,不足以成之也”。故其下复以“子曰”起答辞。今无此问辞,而犹有“子曰”二字;盖子思删其繁文以附于篇,而所删有不尽者,今当为衍文也。“博学之”以下,家语无之,意彼有阙文,抑此或子思所补也欤?〔一〕“修”原作“仁”,据清仿宋大字本改。
    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自,由也。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者,圣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后能实其善者,贤人之学。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诚则无不明矣,明则可以至于诚矣。
    右第二十一章。子思承上章夫子天道、人道之意而立言也。自此以下十二章,皆子思之言,以反复推明此章之意。
    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
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尽其性者德无不实,故无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细精粗,无毫发之不尽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赋形气不同而有异耳。能尽之者,谓知之无不明而处之无不当也。赞,犹助也。与天地参,谓与天地并立为三也。此自诚而明者之事也。
    右第二十二章。言天道也。
    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着,着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唯天下至诚为能化。其次,通大贤以下凡诚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一偏也。形者,积中而发外。着,则又加显矣。明,则又有光辉发越之盛也。动者,诚能动物。变者,物从而变。化,则有不知其所以然者。盖人之性无不同,而气则有异,故惟圣人能举其性之全体而尽之。其次则必自其善端发见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造其极也。曲无不致,则德无不实,而形、着、动、变之功自不能已。积而至于能化,则其至诚之妙,亦不异于圣人矣。
    右第二十三章。言人道也。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见乎蓍龟,动乎四体。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诚如神。见,音现。祯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祸之萌。蓍,所以筮。龟,所以卜。四体,谓动作威仪之闲,如执玉高卑,其容俯仰之类。凡此皆理之先见者也。然惟诚之至极,而无一毫私伪留于心目之间者,乃能有以察其几焉。神,谓鬼神。
    右第二十四章。言天道也。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道也之道,音导。言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当自行也。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天下之物,皆实理之所为,故必得是理,然后有是物。所得之理既尽,则是物亦尽而无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实,则虽有所为亦如无有,而君子必以诚为贵也。盖人之心能无不实,乃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无不行矣。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知,去声。诚虽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而道亦行于彼矣。仁者体之存,知者用之发,是皆吾性之固有,而无内外之殊。既得于己,则见于事者,以时措之,而皆得其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言人道也。
    故至诚无息。既无虚假,自无间断。不息则久,久则征,久,常于中也。征,验于外也。征则悠远,悠远则博厚,博厚则高明。此皆以其验于外者言之。郑氏所谓“至诚之德,着于四方”者是也。存诸中者既久,则验于外者益悠远而无穷矣。悠远,故其积也广博而深厚;博厚,故其发也高大而光明。博厚,所以载物也;高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远,兼内外而言之也。本以悠远致高厚,而高厚又悠久也。此言圣人与天地同用。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此言圣人与天地同体。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见,音现。见,犹示也。不见而章,以配地而言也。不动而变,以配天而言也。无为而成,以无疆而言也。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也: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此以下,复以天地明至诚无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尽,不过曰诚而已。不贰,所以诚也。诚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言天地之道,诚一不贰,故能各极所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夫,音扶。华、藏,并去声。卷,平声。勺,市若反。昭昭,犹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处而言之。及其无穷,犹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盖举全体而言也。振,收也。卷,区也。此四条,皆以发明由其不贰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实非由积累而后大,读者不以辞害意可也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盖曰天之所以为天也。“于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盖曰文王之所以为文也,纯亦不已。于,音乌。乎,音呼。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不显,犹言岂不显也。纯,纯一不杂也。引此以明至诚无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纯于天道,亦不已。纯则无二无杂,不已则无间断先后。”
    右第二十六章。言天道也。
    大哉圣人之道!包下文两节而言。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峻,高大也。此言道之极于至大而无外也。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优优,充足有余之意。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此言道之入于至小而无闲也。待其人而后行。总结上两节。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至德,谓其人。至道,指上两节而言也。凝,聚也,成也。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德性者,吾所受于天之正理。道,由也。温,犹燖温之温,谓故学之矣,复时习之也。敦,加厚也。尊德性,所以存心而极乎道体之大也。道问学,所以致知而尽乎道体之细也。二者修德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笃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属也。析理则不使有毫厘之差,处事则不使有过不及之谬,理义则日知其所未知,节文则日谨其所未谨,此皆致知之属也。盖非存心无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资,首尾相应,圣贤所示入德之方,莫详于此,学者宜尽心焉。是故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倍,与背同。与,平声。兴,谓兴起在位也。诗大雅焌民之篇。
    右第二十七章。言人道也。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好,去声。?,古灾字。以上孔子之言,子思引之。反,复也。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此以下,子思之言。礼,亲疏贵贱相接之体也。度,品制。文,书名。今天下车同轨 ,书同文,行同伦。行,去声。今,子思自谓当时也。轨,辙迹之度。伦,次序之体。三者皆同,言天下一统也。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郑氏曰:“言作礼乐者,必圣人在天子之位。”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此又引孔子之言。杞,夏之后。征,证也。宋,殷之后。三代之礼,孔子皆尝学之而能言其意;但夏礼既不可考证,殷礼虽存,又非当世之法,惟周礼乃时王之制,今日所用。孔子既不得位,则从周而已。
    右第二十八章。承上章为下不倍而言,亦人道也。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王,去声。吕氏曰:“三重,谓议礼、制度、考文。惟天子得以行之,则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弗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弗从。上焉者,谓时王以前,如夏、商之礼虽善,而皆不可考。下焉者,谓圣人在下,如孔子虽善于礼,而不在尊位也。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此君子,指王天下者而言。其道,即议礼、制度、考文之事也。本诸身,有其德也。征诸庶民,验其所信从也。建,立也,立于此而参于彼也。天地者,道也。鬼神者,造化之迹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所谓圣人复起,不易吾言者也。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知天知人,知其理也。是故君子动而世为天下道,行而世为天下法,言而世为天下则。远之则有望,近之则不厌。动,兼言行而言。道,兼法则而言。法,法度也。则,准则也。诗曰:“在彼无恶,在此无射;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君子未有不如此而蚤有誉于天下者也。恶,去声。射,音妒,诗作斁。诗周颂振鹭之篇。射,厌也。所谓此者,指本诸身以下六事而言。
    右第二十九章。承上章居上不骄而言,亦人道也。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祖述者,远宗其道。宪章者,近守其法。律天时者,法其自然之运。袭水土者,因其一定之理。皆兼内外该本末而言也。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辟,音譬。帱,徒报反。错,犹迭也。此言圣人之德。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德川流,大德敦化,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悖,犹背也。天覆地载,万物并育于其间而不相害;四时日月,错行代明而不相悖。所以不害不悖者,小德之川流;所以并育并行者,大德之敦化。小德者,全体之分;大德者,万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脉络分明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无穷也。此言天地之道,以见上文取辟之意也。
    右第三十章。言天道也。
    唯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足以有临也;宽裕温柔,足以有容也;发强刚毅,足以有执也;齐庄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知,去声。齐,侧皆反。别,彼列反。聪明睿知,生知之质。临,谓居上而临下也。其下四者,乃仁义礼知之德。文,文章也。理,条理也。密,详细也。察,明辩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溥博,周遍而广阔也。渊泉,静深而有本也。出,发见也。言五者之德,充积于中,而以时发见于外也。溥博如天,渊泉如渊。见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说。见,音现。说,音悦。言其充积极其盛,而发见当其可也。是以声名洋溢乎中国,施及蛮貊;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队;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故曰配天。施,去声。队,音坠。舟车所至以下,盖极言之。配天,言其德之所及,广大如天也。
    右第三十一章。承上章而言小德之川流,亦天道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夫,音扶。焉,于虔反。经,纶,皆治丝之事。经者,理其绪而分之;纶者,比其类而合之也。经,常也。大经者,五品之人伦。大本者,所性之全体也。惟圣人之德极诚无妄,故于人伦各尽其当然之实,而皆可以为天下后世法,所谓经纶之也。其于所性之全体,无一毫人欲之伪以杂之,而天下之道千变万化皆由此出,所谓立之也。其于天地之化育,则亦其极诚无妄者有默契焉,非但闻见之知而已。此皆至诚无妄,自然之功用,夫岂有所倚着于物而后能哉。肫肫其仁!渊渊其渊!浩浩其天!肫,之纯反。○肫肫,恳至貌,以经纶而言也。渊渊,静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广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渊其天,则非特如之而已。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其孰能知之?圣知之知,去声。固,犹实也。郑氏曰:“惟圣人能知圣人也。”
    右第三十二章。承上章而言大德之敦化,亦天道也。前章言至圣之德,此章言至诚之道。然至诚之道,非至圣不能知;至圣之德,非至诚不能为,则亦非二物矣。此篇言圣人天道之极致,至此而无以加矣。
    诗曰“衣锦尚絅”,恶其文之着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厌,简而文,温而理,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可与入德矣。衣,去声。絅,口迥反。恶,去声。闇,于感反。前章言圣人之德,极其盛矣。此复自下学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极也。诗国风卫硕人、郑之丰,皆作“衣锦褧衣”。褧、絅同。襌衣也。尚,加也。古之学者为己,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锦故有日章之实。淡、简、温,絅之袭于外也;不厌而文且理焉,锦之美在中也。小人反是,则暴于外而无实以继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远之近,见于彼者由于此也。风之自,着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显,有诸内者形诸外也。有为己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则知所谨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诗言谨独之事。诗云:“潜虽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无恶于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唯人之所不见乎。恶,去声。诗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也。疚,病也。无恶于志,犹言无愧于心,此君子谨独之事也。诗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故君子不动而敬,不言而信。相,去声。诗大雅抑之篇。相,视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谨恐惧,无时不然,不待言动而后敬信,则其为己之功益加密矣。故下文引诗幷言其效。诗曰:“奏假无言,时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赏而民劝,不怒而民威于鈇钺。假,格同。鈇,音夫。诗商颂烈祖之篇。奏,进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进而感格于神明之际,极其诚敬,无有言说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钺,斧也。诗曰:“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诗周颂烈文之篇。不显,说见二十六章,此借引以为幽深玄远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显之德,而诸侯法之,则其德愈深而效愈远矣。笃,厚也。笃恭,言不显其敬也。笃恭而天下平,乃圣人至德渊微,自然之应,中庸之极功也诗云:“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子曰:“声色之于以化民,末也。”诗曰:“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輶,由、酉二音。诗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谓不显之德者,正以其不大声与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为声色乃化民之末务,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则犹有声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显之妙。不若烝民之诗所言“德輶如毛”,则庶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为谓之毛,则犹有可比者,是亦未尽其妙。不若文王之诗所言“上天之事,无声无臭”,然后乃为不显之至耳。盖声臭有气无形,在物最为微妙,而犹曰无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显笃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后为至也。
    右第三十三章。子思因前章极致之言,反求其本,复自下学为己谨独之事,推而言之,以驯致乎笃恭而天下平之盛。又赞其妙,至于无声无臭而后已焉。盖举一篇之要而约言之,其反复丁宁示人之意,至深切矣,学者其可不尽心乎!


 

发表时间:2007/5/12 10:05:23  IP: 已记录
风子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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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谭

(洪应明)


    余过古刹,于残经败纸中拾得《菜根谭》一录。翻视之,虽属禅宗,然于身心性命之学,实有隐隐相发明者。亟携归,重加校雠,缮写成帙。旧有序,文不雅驯,且于是书无关涉语,故芟之。著是书者为洪应明,究不知其为何许人也。

             乾隆五十九年二月二日,遂初堂主人识 

                
修 身

  欲做精金美玉的人品,定从烈火中煅来;思立掀天揭地的事功,须向薄冰上履过。 

  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针之罅漏;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须假众木以撑持。 

  忙处事为,常向闲中先检点,过举自稀。动时念想,预从静里密操持,非心自息。 

  为善而欲自高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修业而欲惊世骇俗,植节而欲标异见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荆棘,最易夹带,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 

  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 

  纷扰固溺志之场,而枯寂亦槁心之地。故学者当栖心元默,以宁吾真体。亦当适志恬愉,以养吾圆机。 

  昨日之非不可留,留之则根烬复萌,而尘情终累乎理趣;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 

  无事便思有闲杂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否。得意便思有骄矜辞色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才是学问的真消息。 

  士人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立业建功,事事要从实地着脚,若少慕声闻,便成伪果;讲道修德,念念要从虚处立基,若稍计功效,便落尘情。 

  身不宜忙,而忙于闲暇之时,亦可儆惕惰气;心不可放,而放于收摄之后,亦可鼓畅天机。 

  钟鼓体虚,为声闻而招击撞;麋鹿性逸,因豢养而受羁糜。可见名为招祸之本,欲乃散志之媒。学者不可不力为扫除也。 

  一念常惺,才避去神弓鬼矢;纤尘不染,方解开地网天罗。 

  一点不忍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的气节,是撑天撑地之柱石。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一缕一丝勿容贪冒,变可为万物立命、天地立心矣。 

  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焰冰竞;消却心中鄙吝,眼前时有月到风来。 

  学者动静殊操、喧寂异趣,还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故耳。须是操存涵养,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之妙。 

  心是一颗明珠。以物欲障蔽之,犹明珠而混以泥沙,其洗涤犹易;以情识衬贴之,犹明珠而饰以银黄,其洗涤最难。故学者不患垢病,而患洁病之难治;不畏事障,而畏理障之难除。 

  躯壳的我要看得破,则万有皆空而其心常虚,虚则义理来居;性命的我要认得真,则万理皆备而其心常实,实则物欲不入。 

  面上扫开十层甲,眉目才无可憎;胸中涤去数斗尘,语言方觉有味。 

  完得心上之本来,方可言了心;尽得世间之常道,才堪论出世。 

  我果为洪炉大冶,何患顽金钝铁之不可陶熔。我果为巨海长江,何患横流污渎之不能容纳。 

  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鬼报;红颜失志,空贻皓首之悲伤。 

  以积货财之心积学问,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爱妻子之心爱父母,以保爵位之策保国家,出此入彼,念虑只差毫末,而超凡入圣,人品且判星渊矣。人胡不猛然转念哉! 

  立百福之基,只在一念慈祥;开万善之门,无如寸心挹损。 

  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之门;驰得尘俗之肩,方可挑圣贤之担。 

  容得性情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雪,才为火内栽莲。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 

  情之同处即为性,舍情则性不可见,欲之公处即为理,舍欲则理不可明。故君子不能灭情,惟事平情而已;不能绝欲,惟期寡欲而已。 

  欲遇变而无仓忙,须向常时念念守得定;欲临死而无贪恋,须向生时事事看得轻。 

  一念过差,足丧生平之善;终身检饬,难盖一事之愆。 

  从五更枕席上参勘心体,气未动,情未萌,才见本来面目;向三时饮食中谙练世味,浓不欣,淡不厌,方为切实工夫。 

                
应 酬

  操存要有真宰,无真宰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应用要有圆机,无圆机则触物有碍,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 

  士君子之涉世,於人不可轻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於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 

  倚高才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心体澄彻,常在明镜止水之中,则天下自无可厌之事;意气和平,赏在丽日光风之内,则天下自无可恶之人。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 

  苍蝇附骥,捷则捷矣,难辞处后之羞;萝茑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毋为鱼鸟亲人。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伺察以为明者,常因明而生暗,故君子以恬养智;奋迅以为速者,多因速度而致迟,故君子以重持轻。士君子济人利物,宜居其实,不宜居其名,居其名则德损;士大夫忧国为民,当有其心,不当有其语,有其语则毁来。 

  遇大事矜持者,小事必纵弛;处明庭检饰者,暗室必放逸。君子只是一个念头持到底,自然临小事如临大敌,坐密室若坐通衢。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其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其无久处之厌。 

  善启迪人心者,当因其所明而渐通之,毋强开其所闭;善移风化者,当因其所易而渐及之,毋轻矫其所难。 

  彩笔描空,笔不落色,而空亦不受染;利刀割水,刀不损锷,而水亦不留痕。得此意以持身涉世,感与应俱适,心与境两忘矣。 

  己之情欲不可纵,当用逆之之法以制之,其道只在一忍字;人之情欲不可拂,当用顺之之法以调之,其道只在一恕字。今人皆恕以适己而忍以制人,毋乃不可乎!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 

  随时之内善救时,若和风之消酷暑;混俗之中能脱俗,似淡月之映轻云。 

  思入世而有为者,须先领得世外风光,否则无以脱垢浊之尘缘;思出世而无染者,须先谙尽世中滋味。否则无以持空寂之后苦趣。 

  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 

  酷烈之祸,多起于玩忽之人;盛满之功,常败于细微之事。故语云:“人人道好,须防一人着脑;事事有功,须防一事不终。” 

  功名富贵,直从灭处观究竟,则贪恋自轻;横逆困穷,直从起处究由来,则怨尤自息。 

  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之事业;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 

  待人而留有余,不尽之恩礼,则可以维系无厌之人心;御事而留有余,不尽之才智,则可以提防不测之事变。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蚋而仍集。 

  仇边之弩易避,而恩里之戈难防;苦时之坎易逃,而乐处之阱难脱。 

  膻秽则蝇蚋丛嘬,芳馨则蜂蝶交侵。故君子不作垢业,亦不立芳名。只是元气浑然,圭角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 

  从静中观物动,向闲处看人忙,才得超尘脱俗的趣味;遇忙处会偷闲,处闹中能取静,便是安身立命的工。 

  邀千百人之欢,不如释一人之怨;希千百事之荣,不如免一事之丑。 

  落落者,难合亦难分;欣欣者,易亲亦易散。是以君子宁以刚方见惮,毋以媚悦取容。 

  意气与天下相期,如春风之鼓畅庶类,不宜存半点隔阂之形;肝胆与天下相照,似秋月之洞彻群品,不可作一毫暧昧之状。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且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鸿未至先援弓,兔已亡再呼矢,总非当机作用;风息时休起浪,岸到处便离船,才是了手工夫。 

  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便扫除无限杀机;向寒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自培植许多生意。随缘便是遣缘,似舞蝶与飞花共适;顺事自然无事,若满月偕盂水同圆。 

  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不然操持未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 

  廉所以戒贪。我果不贪,又何必标一廉名,以来贪夫之侧目。让所以戒争。我果不争,又何必立一让的,以致暴客之弯弓。 

  无事常如有事时,提防才可以弥意外之变;有事常如无事时,镇定方可以消局中之危。 

  处世而欲人感恩,便为敛怨之道;遇事而为人除害,即是导利之机。 

  持身如泰山九鼎凝然不动,则愆尤自少;应事若流水落花悠然而逝,则趣味常多。 

  君子严如介石而畏其难亲,鲜不以明珠为怪物而起按剑之心;小人滑如脂膏而喜其易合,鲜不以毒螫为甘饴而纵染指之欲。 

  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纵纷若乱丝,终当就绪;待人无半毫矫伪欺隐,虽狡如山鬼,亦自献诚。 

  肝肠煦若春风,虽囊乏一文,还怜茕独;气骨清如秋水,纵家徒四壁,终傲王公。 

  讨了人事的便宜,必受天道的亏;贪了世味的滋益,必招性分的损。涉世者宜蕃择之,慎毋贪黄雀而坠深井,舍隋珠而弹飞禽也。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之人;构千楹而招来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之士。 

  解斗者助之以威,则怒气自平;惩贪者济之以欲,则利心反淡。所谓因其势而利导之,亦救时应变一权宜法也。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雪忿不若忍耻为高。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若直节之为真。 

  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上滩之舟,莫少停一棹。 

  先达笑弹冠,休向侯门轻曳裾;相知犹按剑,莫从世路暗投珠。 

  杨修之躯见杀于曹操,以露己之长也;韦诞之墓见伐于钟繇,以秘己之美也。故哲士多匿采以韬光,至人常逊美而公善。 

  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畚迅而成卤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 

  望重缙绅,怎似寒微之颂德。朋来海宇,何如骨肉之孚心。 

  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户朽未闻枢蠹,偏执岂能及圆融。 

                
评 议

  物莫大于天地日月,而子美云:“日月笼中鸟,乾坤水上萍。”事莫大于揖逊征诛,而康节云:“唐虞揖逊三杯酒,汤武征诛一局棋。”人能以此胸襟眼界吞吐六合,上下千古,事来如沤生大海,事去如影灭长空,自经纶万变而不动一尘矣。 

  君子好名,便起欺人之念;小人好名,犹怀畏人之心。故人而皆好名,则开诈善之门。使人而不好名,则绝为善之路。此讥好名者,当严责君子,不当过求于小人也。 

  大恶多从柔处伏,哲士须防绵里之针;深仇常自爱中来,达人宜远刀头之蜜。 

  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空而慧日朗然,洪涛倒海而坻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爱是万缘之根,当知割舍。识是众欲之本,要力扫除。 

  作人要脱俗,不可存一矫俗之心;应世要随时,不可起一趋时之念。 

  宁有求全之毁,不可有过情之誉;宁有无妄之灾,不可有非分之福。 

  毁人者不美,而受人毁者遭一番讪谤便加一番修省,可释回而增美;欺人者非福,而受人欺者遇一番横逆便长一番器宇,可以转祸而为福。 

  梦里悬金佩玉,事事逼真,睡去虽真觉后假;闲中演偈谈元,言言酷似,说来虽是用时非。 

  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所以福来不必喜,要看他会受;天欲福人,必先以微祸儆之,所以祸来不必忧,要看他会救。 

  荣与辱共蒂,厌辱何须求荣;生与死同根,贪生不必畏死。 

  作人只是一味率真,踪迹虽隐还显;存心若有半毫未净,事为虽公亦私。 

  鹩占一枝,反笑鹏心奢侈;兔营三窟,转嗤鹤垒高危。智小者不可以谋大,趣卑者不可与谈高。信然矣! 

  贫贱骄人,虽涉虚骄,还有几分侠气;英雄欺世,纵似挥霍,全没半点真心。糟糠不为彘肥,何事偏贪钩下饵;锦绮岂因牺贵,谁人能解笼中囵[囗+化]。 

  琴书诗画,达士以之养性灵,而庸夫徒赏其迹象;山川云物,高人以之助学识,而俗子徒玩其光华。可见事物无定品,随人识见以为高下。故读书穷理,要以识趣为先。 

  姜女不尚铅华,似疏梅之映淡月;禅师不落空寂,若碧沼之吐青莲。 

  廉官多无后,以其太清也;痴人每多福,以其近厚也。故君子虽重廉介,不可无含垢纳污之雅量。虽戒痴顽,亦不必有察渊洗垢之精明。 

  密则神气拘逼,疏则天真烂漫,此岂独诗文之工拙从此分哉!吾见周密之人纯用机巧,疏狂之士独任性真,人心之生死亦於此判也。 

  翠筱傲严霜,节纵孤高,无伤冲雅;红蕖媚秋水,色虽艳丽,何损清修。 

  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而难在好礼。 

  簪缨之士,常不及孤寒之子可以抗节致忠;庙堂之士,常不及山野之夫可以料事烛理。何也?彼以浓艳损志,此以淡泊全真也。 

  荣宠旁边辱等待,不必扬扬;困穷背后福跟随,何须戚戚。 

  古人闲适处,今人却忙过了一生;古人实受处,今人又虚度了一世。总是耽空逐妄,看个色身不破,认个法身不真耳。 

  芝草无根醴无源,志士当勇奋翼;彩云易散琉璃脆,达人当早回头。 

  少壮者,事事当用意而意反轻,徒汛汛作水中凫而已,何以振云霄之翮?衰老者,事事宜忘情而情反重,徒碌碌为辕下驹而已,何以脱缰锁之身? 

  帆只扬五分,船便安。水只注五分,器便稳。如韩信以勇备震主被擒,陆机以才名冠世见杀,霍光败于权势逼君,石崇死于财赋敌国,皆以十分取败者也。康节云:“饮酒莫教成酩酊,看花慎勿至离披。”旨哉言乎! 

  附势者如寄生依木,木伐而寄生亦枯;窃利者如□[虫营]□[虫丁]盗人,人死而□[虫营]□[虫丁]亦灭。始以势利害人,终以势利自毙。势利之为害也,如是夫! 

  失血于杯中,堪笑猩猩之嗜酒;为巢于幕上,可怜燕燕之偷安。 

  鹤立鸡群,可谓超然无侣矣。然进而观于大海之鹏,则眇然自小。又进而求之九霄之凤,则巍乎莫及。所以至人常若无若虚,而盛德多不矜不伐也。贪心胜者,逐兽而不见泰山在前,弹雀而不知深井在后;疑心胜者,见弓影而惊杯中之蛇,听人言而信市上之虎。人心一偏,遂视有为无,造无作有。如此,心可妄动乎哉! 

  蛾扑火,火焦蛾,莫谓祸生无本;果种花,花结果,须知福至有因。 

  车争险道,马骋先鞭,到败处未免噬脐;粟喜堆山,金夸过斗,临行时还是空手。 

  花逞春光,一番雨、一番风,催归尘土;竹坚雅操,几朝霜、几朝雪,傲就琅[王干]。 

  富贵是无情之物,看得他重,他害你越大;贫贱是耐久之交,处得他好,他益你深。故贪商於而恋金谷者,竟被一时之显戮;乐箪瓢而甘敝温(“纟”旁)者,终享千载之令名。 

  鸽恶铃而高飞,不知敛翼而铃自息;人恶影而疾走,不知处阴而影自灭。故愚夫徒疾走高飞,而平地反为苦海;达士知处阴敛翼,而CHAN岩亦是坦途。秋虫春鸟共畅天机,何必浪生悲喜;老树新花同含生意,胡为妄别媸妍。 

  多栽桃李少栽荆,便是开条福路;不积诗书偏积玉,还如筑个祸基。 

  万境一辙原无地,著个穷通;万物一体原无处,分个彼我。世人迷真逐妄,乃向坦途上自设一坷坎,从空洞中自筑一藩蓠。良足慨哉! 

  大聪明的人,小事必朦胧;大懵懂的人,小事必伺察。盖伺察乃懵懂之根,而朦胧正聪明之窟也。 

  大烈鸿猷,常出悠闲镇定之士,不必忙忙;休徵景福,多集宽洪长厚之家,何须琐琐。 

  贫士肯济人,才是性天中惠泽;闹场能学道,方为心地上工夫。 

  人生只为欲字所累,便如马如牛,听人羁络;为鹰为犬,任物鞭笞。若果一念清明,淡然无欲,天地也不能转动我,鬼神也不能役使我,况一切区区事物乎! 

  贫得者身富而心贫,知足者身贫而心富;居高者形逸而神劳,处下者形劳而神逸。孰得孰失,孰幻孰真,达人当自辨之。 

  众人以顺境为乐,而君子乐自逆境中来;众人以拂意为忧,而君子忧从快意处起。盖众人忧乐以情,而君子忧乐以理也。 

  谢豹覆面,犹知自愧;唐鼠易肠,犹知自悔。盖愧悔二字,乃吾人去恶迁善之门,起死回生之路也。人生若无此念头,便是既死之寒灰,已枯之槁木矣。何处讨些生理? 

  异宝奇琛,俱民必争之器;瑰节奇行,多冒不祥之名。总不若寻常历履易简行藏,可以完天地浑噩之真,享民物和平之福。 

  福善不在杳冥,即在食息起居处牖其衷;祸淫不在幽渺,即在动静语默间夺其魄。可见人之精爽常通于天,于之威命即寓于人,天人岂相远哉! 

                
闲 适

  昼闲人寂,听数声鸟语悠扬,不觉耳根尽彻;夜静天高,看一片云光舒卷,顿令眼界俱空。 

  世事如棋局,不着得才是高手;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 

  龙可豢非真龙,虎可搏非真虎,故爵禄可饵荣进之辈,必不可笼淡然无欲之人;鼎镬可及宠利之流,必不可加飘然远引之士。 

  一场闲富贵,狠狠争来,虽得还是失;百岁好光阴,忙忙过了,纵寿亦为夭。 

  高车嫌地僻,不如鱼鸟解亲人。驷马喜门高,怎似莺花能避俗。 

  红烛烧残,万念自然厌冷;黄梁梦破,一身亦似云浮。 

  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 

  蓬茅下诵诗读书,日日与圣贤晤语,谁云贫是病?樽垒边幕天席地,时时共造化氤氲,孰谓非禅?兴来醉倒落花前,天地即为衾枕。机息坐忘盘石上,古今尽属蜉蝣。 

  昴藏老鹤虽饥,饮啄犹闲,肯同鸡鹜之营营而竞食?偃蹇寒松纵老,丰标自在,岂似桃李之灼灼而争妍! 

  吾人适志于花柳烂漫之时,得趣于笙歌腾沸之处,乃是造花之幻境,人心之荡念也。须从木落草枯之后,向声希味淡之中,觅得一些消息,才是乾坤的橐龠,人物的根宗。 

  静处观人事,即伊吕之勋庸、夷齐之节义,无非大海浮沤;闲中玩物情,虽木石之偏枯、鹿豕之顽蠢,总是吾性真如。 

  花开花谢春不管,拂意事休对人言;水暖水寒鱼自知,会心处还期独赏。 

  闲观扑纸蝇,笑痴人自生障碍;静觇竞巢鹊,叹杰士空逞英雄。 

  看破有尽身躯,万境之尘缘自息;悟入无坏境界,一轮之心月独明。 

  木床石枕冷家风,拥衾时魂梦亦爽;麦饭豆羹淡滋味,放箸处齿颊犹香。 

  谈纷华而厌者,或见纷华而喜;语淡泊而欣者,或处淡泊而厌。须扫除浓淡之见,灭却欣厌之情,才可以忘纷华而甘淡泊也。 

  “鸟惊心”“花溅泪”,怀此热肝肠,如何领取得冷风月;“山写照”“水传神”,识吾真面目,方可摆脱得幻乾坤。富贵得一世宠荣,到死时反增了一个恋字,如负重担;贫贱得一世清苦,到死时反脱了一个厌字,如释重枷。人诚想念到此,当急回贪恋之首而猛舒愁苦之眉矣。 

  人之有生也,如太仓之粒米,如灼目之电光,如悬崖之朽木,如逝海之一波。知此者如何不悲?如何不乐?如何看他不破而怀贪生之虑?如何看他不重而贻虚生之羞? 

  鹬蚌相持,兔犬共毙,冷觑来令人猛气全消;鸥凫共浴,鹿豕同眠,闲观去使我机心顿息。 

  迷则乐境成苦海,如水凝为冰;悟则苦海为乐境,犹冰涣作水。可见苦乐无二境,迷悟非两心,只在一转念间耳。 

  遍阅人情,始识疏狂之足贵;备尝世味,方知淡泊之为真。 

  地宽天高,尚觉鹏程之窄小;云深松老,方知鹤梦之悠闲。 

  两个空拳握古今,握住了还当放手;一条竹杖挑风月,挑到时也要息肩。 

  阶下几点飞翠落红,收拾来无非诗料;窗前一片浮青映白,悟入处尽是禅机。 

  忽睹天际彩云,常疑好事皆虚事;再观山中闲木,方信闲人是福人。 

  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省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 

  天地尚无停息,日月且有盈亏,况区区人世能事事园满而时时暇逸乎?只是向忙里偷闲,遇缺处知足,则操纵在我,作息自如,即造物不得与之论劳逸较亏盈矣! 

  “霜天闻鹤唳,雪夜听鸡鸣,”得乾坤清纯之气。“晴空看鸟飞,活水观鱼戏,”识宇宙活泼之机。 

  闲烹山茗听瓶声,炉内识阴阳之理;漫履楸枰观局戏,手中悟生杀之机。 

  芳菲园林看蜂忙,觑破几般尘情世态;寂寞衡茅观燕寝,引起一种冷趣幽思。 

  会心不在远,得趣不在多。盆池拳石间,便居然有万里山川之势,片言只语内,便宛然见万古圣贤之心,才是高士的眼界,达人的胸襟。 

  心与竹俱空,问是非何处安脚?貌偕松共瘦,知忧喜无由上眉。 

  趋炎虽暖,暖后更觉寒威;食蔗能甘,甘余便生苦趣。何似养志于清修而炎凉不涉,栖心于淡泊而甘苦俱忘,其自得为更多也。 

  席拥飞花落絮,坐林中锦绣团[衤因];炉烹白雪清冰,熬天上玲珑液髓。 

  逸态闲情,惟期自尚,何事处修边幅;清标傲骨,不愿人怜,无劳多买胭脂。 

  天地景物,如山间之空翠,水上之涟漪,潭中之云影,草际之烟光,月下之花容,风中之柳态。若有若无,半真半幻,最足以悦人心目而豁人性灵。真天地间一妙境也。 

  “乐意相关禽对语,生香不断树交花”,此是无彼无此得真机。“野色更无山隔断,天光常与水相连”,此是彻上彻下得真意。吾人时时以此景象注之心目,何患心思不活泼,气象不宽平! 

  鹤唳、雪月、霜天、想见屈大夫醒时之激烈;鸥眠、春风、暖日,会知陶处士醉里之风流。 

  黄鸟情多,常向梦中呼醉客;白云意懒,偏来僻处媚幽人。 

  栖迟蓬户,耳目虽拘而神情自旷;结纳山翁,仪文虽略而意念常真。 

  满室清风满几月,坐中物物见天心;一溪流水一山云,行处时时观妙道。 

  炮凤烹龙,放箸时与□盐无异;悬金佩玉,成灰处共瓦砾何殊。 

  “扫地白云来”,才着工夫便起障。“凿池明月入”,能空境界自生明。 

  造花唤作小儿,切莫受渠戏弄;天地丸为大块,须要任我炉锤。 

  想到白骨黄泉,壮士之肝肠自冷;坐老清溪碧嶂,俗流之胸次亦闲。 

  夜眠八尺,日啖二升,何须百般计较;书读五车,才分八斗,未闻一日清闲。 

  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便把此生埋在鸩毒中矣。 

  疾风怒雨,禽鸟戚戚;霁月光风,草木欣欣,可见天地不可一日无和气,人心不可一日无喜神。 

  [酉农]肥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奇卓异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夜深人静独坐观心;始知妄穷而真独露,每于此中得大机趣;既觉真现而妄难逃,又于此中得大惭忸。 

  恩里由来生害,故快意时须早回头;败后或反成功,故拂心处切莫放手。 

  藜口苋肠者,多冰清玉洁;衮衣玉食者,甘婢膝奴颜。盖志以淡泊明,而节从肥甘丧矣。 

  面前的田地要放得宽,使人无不平之叹;身后的惠泽要流得长,使人有不匮之思。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乐法。 

  作人无甚高远的事业,摆脱得俗情便入名流;为学无甚增益的工夫,减除得物累便臻圣境。 

  宠利毋居人前,德业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修持毋减分中。 

  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盖世的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的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 

  完名美节,不宜独任,分些与人,可以远害全身;辱行污名,不宜全推,引些归己,可以韬光养德。 

  事事要留个有余不尽的意思,便造物不能忌我,鬼神不能损我。若业必求满,功必求盈者,不生内变,必招外忧。 

  家庭有个真佛,日用有种真道,人能诚心和气、愉色婉言,使父母兄弟间形体万倍也。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毋过高,当使其可从。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荧,而耀采于夏月。故知洁常自污出,明每从暗生也。 

  矜高倨傲,无非客气降伏得,客气下而后正气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尽而后真心现。 

  饱后思味,,则浓淡之境都消;色后思淫,则男女之见尽绝。故人当以事后之悔,悟破临事之痴迷,则性定而动无不正。 

  居轩冕之中,不可无山林的气味;处林泉之下,须要怀廊庙的经纶。处世不必邀功,无过便是功;与人不要感德,无怨便是德。 

  忧勤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淡泊是高风,太枯则无以济人利物。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富贵家宜宽厚而反忌[克寸],是富贵而贫贱,其行如何能享?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如何不败! 

  人情反覆,世路崎岖。行不去,须知退一步之法;行得去,务加让三分之功。 

  待小人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 

  宁守浑噩而黜聪明,留些正气还天地;宁谢纷华而甘淡泊,遗个清名在乾坤。 

  降魔者先降其心,心伏则群魔退听;驭横者先驭其气,气平则外横不侵。 

  养弟子如养闺女,最要严出入,谨交游。若一接近匪人,是清净田中下一不净的种子,便终身难植嘉苗矣。 

  欲路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万仞;理路上事,毋惮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 

  念头浓者自待厚,待人亦厚,处处皆厚;念头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薄。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太浓艳,亦不宜太枯寂。 

  彼富我仁,彼爵我义,君子故不为君相所牢笼;人定胜天,志壹动气,君子亦不受造化之陶铸。 

  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尘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达?处世不退一步处,如飞而蛾投烛、羝羊触藩,如何安乐? 

  学者要收拾精神并归一处。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名誉,必无实谊;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定不深心。 

  人人有个大慈悲,维摩屠刽无二心也;处处有种真趣味,金屋茅檐非两地也。只是欲闭情封,当面错过,便咫尺千里矣。 

  进德修行,要个木石的念头,若一有欣羡便趋欲境;济世经邦,要段云水的趣味,若一有贪著便堕危机。 

  肝受病则目不能视,肾受病则耳不能听。病受于人所不见,必发于人所共见。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先无得罪于冥冥。 

  福莫福于少事,祸莫祸于多心。惟少事者方知少事之为福;惟平心者始知多心之为祸。 

  处治世宜方,处乱世当圆,处叔季之世当方圆并用。待善人宜宽,待恶人当严,待庸众之人宜宽严互存。 

  我有功于人不可念,而过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 

  心地干净,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闻一善言,假以覆短。是又藉寇兵而赍盗粮矣。 

  奢者富而不足,何如俭者贫而有余。能者劳而俯怨,何如拙者逸而全真。 

  读书不见圣贤,如铅椠佣。居官不爱子民,如衣冠盗。讲学不尚躬行,如口头禅。立业不思种德。如眼前花。 

  人心有部真文章,都被残编断简封固了;有部真鼓吹,都被妖歌艳舞湮没了。学者须扫除外物直觅本来,才有个真受用。苦心中常得悦心之趣;得意时便一失意之悲。 

  富贵名誉自道德来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业来者,如盆槛中花,便有迁徙废兴。若以权力得者,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栖守道德者,寂寞一时;依阿权势者,凄凉万古。达人观物外之物,思身后之身,宁受一时之寂寞,毋取万古之凄凉。 

  春至时和,花尚铺一段好色,鸟且啭几句好音。士君子幸列头角,复遇温饱,不思立好言、行好事,虽是在世百年,恰似未生一日。 

  学者有段兢业的心思,又要有段潇洒的趣味。若一味敛束清苦,是有秋杀无春生,何以发育万物? 

  真廉无廉名,立名者正所以为贪;大巧无巧术,用术者乃所以为拙。 

  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人知名位为乐,不知无名无位之乐为最真;人知饥寒为忧,不知不饥不寒之忧为更甚。 

  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 

  天之机缄不测,抑而伸、伸而抑,皆是播弄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 

  福不可邀,养喜神以为招福之本;祸不可避,去杀机以为远祸之方。 

  十语九中未必称奇,一语不中,则愆尤骈集;十谋九成未必归功,一谋不成则訾议丛兴。君子所以宁默毋躁、宁拙毋巧。 

  天地之气,暖则生,寒则杀。故性气清冷者,受享亦凉薄。惟气和暖心之人,其福亦厚,其泽亦长。 

  天理路上甚宽,稍游心胸中,使觉广大宏朗;人欲路上甚窄,才寄迹眼前,俱是荆棘泥涂。 

  一苦一乐相磨练,练极而成福者,其福始久:一疑一信相参勘,勘极而成知者,其知始真。 

  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泛驾之马可就驰驱,跃冶之金终归型范。只一优游不振,便终身无个进步。白沙云:“为人多病未足羞,一生无病是吾忧。”真确实之论也。 

  人只一念贪私,便销刚为柔,塞智为昏,变恩为惨,染洁为污,坏了一生人品。故古人以不贪为宝,所以度越一世。 

  耳目见闻为外贼,情欲意识为内贼,只是主人公惺惺不昧,独坐中堂,贼便化为家人矣。 

  图未就之功,不如保已成之业;悔既往之失,亦要防将来之非。 

  气象要高旷,而不可疏狂。心思要缜缄,而不可琐屑。趣味要冲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严明,而不可激烈。 

  风来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雁度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 

  清能有容,仁能善断,明不伤察,直不过矫,是谓蜜饯不甜、海味不咸,才是懿德。 

  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当穷愁寥落,奈何辄自废弛哉! 

  闲中不放过,忙中有受用。静中不落空,动中有受用。暗中不欺隐,明中有受用。 

  念头起处,才觉向欲路上去,便挽从理路上来。一起便觉,一觉便转,此是转祸为福、起死回生的关头,切莫当面错过。 

  天薄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以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扼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 

  真士无心邀福,天即就无心处牖其衷;险人著意避祸,天即就著意中夺其魂。可见天之机权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声妓晚景从良,一世之烟花无碍;贞妇白头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语云:“看人只看后半截”,真名言也。 

  平民肯种德施惠,便是无位的卿相;仕夫徒贪权市宠,竟成有爵的乞人。 

  问祖宗之德泽,吾身所享者,是当念其积累之难;问子孙之福祉,吾身所贻者,是要思其倾覆之易。 

  君子而诈善,无异小人之肆恶;君子而改节,不若小人之自新。 

  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而隐讽之。今日不悟,俟来日正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 

  此心常看得圆满,天下自无缺陷之世界;此心常放得宽平,天下自无险侧之人情。 

  淡薄之士,必为浓艳者所疑;检饬之人,多为放肆者所忌。君子处此固不可少变其操履,亦不可太露其锋芒。 

  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石厉]行而不觉;处顺境内,满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 

  生长富贵丛中的,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带些清冷气味,其火焰不至焚人,必将自焚。 

  人心一真,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贯。若伪妄之人,形骸徒具,真宰已亡。对人则面目可憎,独居则形影自愧。 

  文章做到极处,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 

  以幻迹言,无论功名富贵,即肢体亦属委;以真境言,无论父母兄弟,即万物皆吾一体。人能看得破,认得真,才可以任天下之负担,亦可脱世间之缰锁。 

  爽口之味,皆烂肠腐骨之药,五分便无殃;快心之事,悉败身散德之媒,五分便无悔。 

  不责人小过,不发人阴私,不念人旧恶,三者可以养德,亦可以远害。 

  天地有万古,此身不再得;人生只百年,此日最易过。幸生其间者,不可不知有生之乐,亦不可不怀虚生之忧。 

  老来疾病都是壮时招得;衰时罪孽都是盛时作得。故持盈履满,君子尤兢兢焉。 

  市私恩不如扶公议,结新知不如敦旧好,立荣名不如种阴得,尚奇节不如谨庸行。 

  公平正论不可犯手,一犯手则遗羞万世;权门私窦不可著脚,一著脚则玷污终身。 

  曲意而使人喜,不若直节而使人忌;无善而致人誉,不如无恶而致人毁。 

  处父兄骨肉之变,宜从容不宜激烈;遇朋友交游之失,宜剀切不宜优游。 

  小处不渗漏,暗处不欺隐,末路不怠荒,才是真正英雄。 

  惊奇喜异者,终无远大之识;苦节独行者,要有恒久之操。 

  当怒火欲水正腾沸时,明明知得,又明明犯着。知得是谁,犯着又是谁。此处能猛然转念,邪魔便为知真君子矣。 

  毋偏信而为奸所欺,毋自任而为气所使,毋以己之长而形人之短,毋因己之拙而忌人之能。 

  人之短处,要曲为弥缝,如暴而扬之,是以短攻短;人有顽的,要善为化诲,如忿而嫉之,是以顽济顽。 

  遇沉沉不语之士,且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人,应须防口。 

  念头昏散处,要知提醒;念头吃紧时,要知放下。不然恐去昏昏之病,又来憧憧之扰矣。 

  霁日青天,倏变为迅雷震电;疾风怒雨,倏转为朗月晴空。气机何尝一毫凝滞,太虚何尝一毫障蔽,人之心体亦当如是。 

  胜私制欲之功,有曰识不早、力不易者,有曰识得破、忍不过者。盖识是一颗照魔的明珠,力是一把斩魔的慧剑,两不可少也。 

  横逆困穷,是煅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煅炼者,则身心交益;不受其煅炼者,则身心交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于虑者。宁受人之欺,毋逆人之诈,此警伤于察者。二语并存,精明浑厚矣。 

  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不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快私情。 

  善人未能急亲,不宜预扬,恐来谗谮之奸;恶人未能轻去,不宜先发,恐招媒孽之祸。 

  青天白日的节义,自暗室屋漏中培来;旋乾转坤的经纶,从临深履薄中操出。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纵做到极处,俱是合当如是,着不得一毫感激的念头。如施者任德,受者怀恩,便是路人,便成市道矣。 

  炎凉之态,富贵更甚于贫贱;妒忌之心,骨肉尤狠于外人。此处若不当以冷肠,御以平气,鲜不日坐烦恼障中矣。 

  功过不宜少混,混则人怀惰隳之心;恩仇不可太明,明则人起携贰之志。 

  恶忌阴,善忌阳,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 

  德者才之主,才者德之奴用事矣,几何不魍魉猖狂。 

  锄奸杜[亻幸],要放他一条去路。若使之一无所容,便如塞鼠穴者,一切去路都塞尽,则一切好物都咬破矣。 

  士君子不能济物者,遇人痴迷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矣。 

  处己者触事皆成药石,尤人者动念即是戈矛,一以辟众善之路,一以浚诸恶之源,相去霄壤矣。 

  事业文章随身销毁,而精神万古如新;功名富贵逐世转移,而气节千载一时。群信不以彼易此也。 

  鱼网之设,鸿则罹其中;螳螂之贪,雀又乘其后。机里藏机变外生变,智巧何足恃哉。 

  作人无一点真恳的念头,便成个花子,事事皆虚;涉世无一段圆活的机趣,便是个木人,处处有碍。 

  事有急之不白者,宽之或自明,毋躁急以速其忿;人有切之不从者,纵之或自化,毋操切以益其顽。 

  节义傲青云,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钅容]之,终为血气之私、技能之末。 

  谢事当谢于正盛之时,居身宜居于独后之地,谨德须谨于至微之事,施恩务施于不报之人。 

  德者事业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栋宇坚久者;心者修裔之根,未有根不植而枝叶荣茂者。 

  道是一件公众的物事,当随人而接引;学是一个寻常的家饭,当随事而警惕。 

  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克寸]的,如朔雪阴凝,万物遭之而死。 

  勤者敏于德义,而世人借勤以济其贪;俭者淡于货利,而世人假俭以饰其吝。君子持身之符,反为小人营私之具矣,惜哉! 

  人之过误宜恕,而在己则不可恕;己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则不可忍。 

  恩宜自淡而浓,先浓后淡者人忘其惠;威宜自严而宽,先宽后严者人怨其酷。 

  士君子处权门要路,操履要严明,心气要和易。毋少随而近腥膻之党,亦毋过激而犯蜂虿之毒。 

  遇欺诈的人,以诚心感动之;遇暴戾的人,以和气熏蒸之;遇倾邪私曲的人,以名义气节激励之。天下无不入我陶熔中矣。 

  一念慈祥,可以酝酿两间和气;寸心洁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阴谋怪习、异行奇能,俱是涉世的祸胎。只一个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招和平。 

  语云:“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坠入榛莽坑堑哉! 

  夸逞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知心体莹然,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 

  不昧己心,不拂人情,不竭物力,三者可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子孙造福。 

  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居家有二语曰:“惟恕则平情,惟俭则足用”。 

  处富贵之地,要知贫贱的痛痒;当少壮之时,须念衰老的辛酸。 

  持身不可太皎洁,一切污辱垢秽要茹纳的;与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恶贤愚要包容的。 

  休与小人仇雠,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 

  磨[石厉]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施为宜。似千钧之弩,轻发者无宏功。 

  建功立业者,多虚圆之士;偾事失机者,必执拗之人。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礼,多出机心。 

  毋忧拂意,毋喜快心,毋恃久安,毋惮初难。 

  饮宴之乐多,不是个好人家。声华之习胜,不是个好士子。名位之念重,不是个好臣工。 

  仁人心地宽舒,便福厚而庆长,事事成个宽舒气象;鄙夫念头迫促,便禄薄而泽短,事事成个迫促规模。 

  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则无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畏小民则无豪横之名。 

  事稍拂逆,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自消;心稍怠荒,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 

  不可乘喜而轻诺,不可因醉而生[目真],不可乘快而多事,不可因倦而鲜终。 

  钓水,逸事也,尚持生杀之柄;弈棋,清戏也,且动战争之心。可见喜事不如省事之为适,多能不如无能之全真。 

  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观澄潭之月影,窥见身外之身。 

  鸟语虫声,总是传心之诀;花英草色,无非见道之文。学者要天机清彻,胸次玲珑,触物皆有会心处。 

  人解读有字书,不解读无字书;知弹有弦琴,不知弹无弦琴。以迹用不以神用,何以得琴书佳趣? 

  山河大地已属微尘,而况尘中之尘!血肉身驱且归泡影,而况影外之影!非上上智,无了了心。 

  石火光中,争长兢短,几何光阴?蜗牛角上,较雌论雄,许大世界? 

  有浮云富贵之风,而不必岩栖穴处;无膏盲泉石之癖,而常自醉酒耽诗。兢逐听人而不嫌尽醉,恬[忄詹]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所谓不为法缠、不为空缠,身心两自在者。 

  延促由于一念,宽窄系之寸心。故机闲者一日遥于千古,意宽者斗室广于两间。 

  都来眼前事,知足者仙境,不知足者凡境;总出世上因,善用者生机,不善用者杀机。 

  趋炎附势之祸,甚惨亦甚速;栖恬守逸之味,最淡亦最长。 

  色欲火炽,而一念及病时,便兴似寒灰;名利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咀蜡。故人常忧死虑病,亦可消幻业而长道心。 

  争先的径路窄,退后一步自宽平一步;浓艳的滋味短,清淡一分自悠长一分。 

  隐逸林中无荣辱,道义路上泯炎凉。进步处便思退步,庶免触藩之祸。着手时光图放手,才脱骑虎之危。 

  贪得者分金恨不得玉,封公怨不授侯,权豪自甘乞丐;知足者藜羹旨于膏梁,布袍暖于狐貉,编民不让王公。 

  矜名不如逃名趣,练事何如省事闲。孤云出岫,去留一无所系;朗镜悬空,静躁两不相干。 

  山林是胜地,一营恋便成市朝;书画是雅事,一贪痴便成商贾。盖心无染著,俗境是仙都;心有丝牵,乐境成悲地。 

  时当喧杂,则平日所记忆者皆漫然忘去;境在清宁,则夙昔所遗忘者又恍尔现前。可见静躁稍分,昏明顿异也。 

  芦花被下卧雪眠云,保全得一窝夜气;竹叶杯中吟风弄月,躲离了万丈红尘。 

  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尽心内,不必绝欲以灰心。 

  此身常放在闲处,荣辱得失,谁能差遣我?此心常安在静中,是非利害,谁能瞒昧我? 

  我不希荣,何忧乎利禄之香饵;我不兢进,何畏乎仕宦之危机。 

  多藏厚亡,故知富不如贫之无虑;高步疾颠,故知贵不如贱之常安。 

  世上只缘认得“我”字太真,故多种种嗜好、种种烦恼。前人云:“不复知有我,安知物为贵。”又云:“知身不是我,烦恼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人情世态,倏忽万端,不宜认得太真。尧夫支:“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上“罟”去“古”下“绢”去“纟”]矣。 

  有一乐境界,就有一不乐的相对待;有一好光景,就有一不好的相乘除。只是寻常家饭、素位风光,才是个安乐窝巢。 

  知成之必败,则求成之心不必太坚;知生之必死,则保生之道不必过劳。眼看西晋之荆榛,犹矜白刃;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语云:“猛兽易伏,人心难降。溪壑易填,人心难满”。信哉! 

  心地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中有化育,触处都鱼跃鸢飞。 

  狐眠败砌,兔走荒台,尽是当年歌舞之地;露冷黄花,烟迷衰草,悉属旧时争战之场。盛衰何常,强弱安在,念此令人心灰。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支卷云舒。 

  晴空朗月,何天不可翱翔,而飞蛾独投夜烛;清泉绿竹,何物不可饮啄,而鸱[号鸟]偏嗜腐鼠。噫!世之不为飞蛾鸱[号鸟]者,几何人哉! 

  权贵龙骧,英雄虎战,以冷眼视之,如蝇聚膻、如蚁兢血;是非蜂起,得失猬兴,以冷情当之,如冶化金,如汤消雪。 

  真空不空,执相非真,破相亦非真。问世情如何发付?在世出世,徇俗是苦,绝俗亦是苦,听吾侪善自修持。 

  烈士让千乘,贪夫争一文,人品星渊也,而好名不殊好利;天子营家国,乞人号□[上“雍”下“食”]飧,位分霄壤也,而焦思何异焦声。 

  性天澄彻,即饥餐渴饮,无非康济身心;心地沉迷,纵演偈淡禅,总是播弄精魄。 

  人心有真境,非丝非竹而自恬愉,不烟不茗而自清芬。须念净境空,虑忘形释,才得以游衍其中。 

  天地中万物,人伦中万情,世界中万事,以俗眼观,纷纷各异,以道眼观,种种是常,何须分别,何须取舍! 

  缠脱只在自心,心了则屠肆糟糠居然净土。不然纵一琴一鹤、一花一竹,嗜好虽清,魔障终在。语云:“能休尘境为真境,未了僧家是俗家。” 

  以我转物者得,固不喜失亦不忧,大地尽属逍遥;以物役我者逆,固生憎顺亦生爱,一毫便生缠缚。 

  试思未生之前有何象貌,又思既死之后有何景色,则万念灰冷,一性寂然,自可超物处而游象先。 

  优人傅粉调[石朱],效妍丑于毫端。俄而歌残场罢,妍丑何存?弈者争先兢后,较雌雄于着手。俄而局尽子收,雌雄安在? 

  把握未定,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吾静体;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 

  喜寂厌喧者,往往避人以求静。不知意在无人,便成我相,心着于静,便是动根。如何到得人我一空、动静两忘的境界! 

  人生祸区福境,皆念想造成。故释氏云:刊欲炽然,即是火坑。贪爱沉溺,便为苦海。一念清净,烈焰成池。一念惊觉,航登彼岸。念头稍异,境界顿殊。可不慎哉!绳锯材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要努索;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 

  就一身了一身者,方能以万物付万物;还天下于天下者,方能出世间于世间。 

  人生原是傀儡,只要把柄在手,一线不乱,卷舒自由,行止在我,一毫不受他人捉掇,便超此场中矣。 

  “为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古人此点念头,是吾一点生生之机,列此即所谓土木形骸而已。 

  世态有炎凉,而我无嗔喜;世味有浓淡,而我无欣厌。一毫不落世情窠臼,便是一在世出世法也。


 

发表时间:2007/5/12 10:07:41  IP: 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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增广贤文

(佚名)


  昔时贤文,诲汝谆谆,集韵增文,多见多闻。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知己知彼,将心比心。
  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
  相逢好似初相识,到老终无怨恨心。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
  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覆小人心。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
  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当时若不登高望,谁信东流海洋深。
  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
  两人一般心,无钱堪买金,一人一般心,有钱难买针。
  相见易得好,久住难为人。
  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
  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是亲不是亲,非亲却是亲。
  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
  莺花犹怕春光老,岂可教人枉度春。
  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红粉佳人休使老,风流浪子莫教贫。
  在家不会迎宾客,出外方知少主人。
  黄金无假,阿魏无真。
  客来主不顾,应恐是痴人。
  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
  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
  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闹里有钱,静处安身。
  来如风雨,去似微尘。
  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
  自恨枝无叶,莫怨太阳偏。
  大家都是命,半点不由人。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寅,一家之计在于和,一生之计在于勤。
  责人之心责己,恕己之心恕人。
  守口如瓶,防意如城。
  宁可人负我,切莫我负人。
  再三须慎意,第一莫欺心。
  虎生犹可近,人熟不堪亲。
  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远水难救近火,远亲不如近邻。
  有茶有酒多兄弟,急难何曾见一人。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山中也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无钱休入众,遭难莫寻亲。
  平生莫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
  士者国之宝,儒为席上珍。
  若要断酒法,醒眼看醉人。
  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
  渴时一滴如甘露,醉后添杯不如无。
  久住令人贱,频来亲也疏。
  酒中不语真君子,财上分明大丈夫。
  出家如初,成佛有余。
  积金千两,不如明解经书。
  养子不教如养驴,养女不教如养猪。
  有田不耕仓廪虚,有书不读子孙愚。
  仓廪虚兮岁月乏,子孙愚兮礼义疏。
  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人不通今古,马牛如襟裾。
  茫茫四海人无数,哪个男儿是丈夫。
  白酒酿成缘好客,黄金散尽为收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无。
  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工夫。
  百年成之不足,一旦败之有余。
  人心似铁,官法如炉。
  善化不足,恶化有余。
  水太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知者减半,省者全无。
  在家由父,出家从夫。
  痴人畏妇,贤女敬夫。
  是非终日有,不听自然无。
  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竹篱茅舍风光好,道院僧堂终不如。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道院迎仙客,书堂隐相儒。
  庭栽栖凤竹,池养化龙鱼。
  结交须胜己,似我不如无。
  但看三五日,相见不如初。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会说说都是,不会说无礼。
  磨刀恨不利,刀利伤人指。
  求财恨不得,财多害自己。
  知足常足,终身不辱。
  知止常止,终身不耻。
  有福伤财,无福伤己。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若登高必自卑,若涉远必自迩。
  三思而行,再思可矣。
  使口不如自走,求人不如求己。
  小时是兄弟,长大各乡里。
  妒财莫妒食,怨生莫怨死。
  人见白头嗔,我见白头喜。
  多少少年亡,不到白头死。
  墙有逢,壁有耳。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贼是小人,知过君子。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也。
  贫穷自在,富贵多忧。
  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
  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晴天不肯去,只待雨淋头。
  成事莫说,覆水难收。
  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
  黑发不知勤学早,看看又是白头翁。
  月到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万事休。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路逢险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由。
  药能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人贫不语,水平不流。
  一家有女百家求,一马不行百马忧。
  有花方酌酒,无月不登楼。
  三杯通大道,一醉解千愁。
  深山毕竟藏猛虎,大海终须纳细流。
  惜花须检点,爱月不梳头。
  大抵选他肌骨好,不擦红粉也风流。
  受恩深处宜先退,得意浓时便可休。
  莫待是非来入耳,从前恩爱反为仇。
  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无处下金钩。
  休别有鱼处,莫恋浅滩头。
  去时终须去,再三留不住。
  忍一句,息一怒,饶一着,退一步。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将来寻死路。
  生不论魂,死不认尸。
  父母恩深终有别,夫妻义重也分离。
  人生似鸟同林宿,大限来时各自飞。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
  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
  得宠思辱,安居虑危。
  念念有如临敌日,心心常似过桥时。
  英雄行险道,富贵似花枝。
  人情莫道春光好,只怕秋来有冷时。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但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
  见事莫说,问事不知。
  闲事休管,无事早归。
  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
  善事可作,恶事莫为。
  许人一物,千金不移。
  龙生龙子,虎生豹儿。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一举首登龙虎榜,十年身到风凰池。
  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养儿待老,积谷防饥。
  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
  数家之口,可以无饥矣。
  常将有日思无日,莫把无时当有时。
  时来风送腾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
  入门休问荣枯事,观看容颜便得知。
  官清书吏瘦,神灵庙祝肥。
  息却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
  饶人算人之本,输人算人之机。
  好言难得,恶语易施。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道吾好者是吾贼,道吾恶者是吾师。
  路逢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
  三人同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
  人有善愿,天必佑之。
  莫饮卯时酒,昏昏醉到酉。
  莫骂酉时妻,一夜受孤凄。
  种麻得麻,种豆得豆。
  天眼恢恢,疏而不漏。
  见官莫向前,做客莫在后。
  宁添一斗,莫添一口。
  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
  不求金玉重重贵,但愿儿孙个个贤。
  一日夫妻,百世姻缘。
  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
  杀人一万,自损三千。
  伤人一语,利如刀割。
  枯木逢春犹再发,人无两度再少年。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将相胸前堪走马,公候肚里好撑船。
  富人思来年,穷人思眼前。
  世上若要人情好,赊去物件莫取钱。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
  击石原有火,不击乃无烟。
  为学始知道,不学亦徒然。
  莫笑他人老,终须还到老。
  但能依本分,终须无烦恼。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贞妇爱色,纳之以礼。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日子不到。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一人道好,千人传实。
  凡事要好,须问三老。
  若争小可,便失大道。
  年年防饥,夜夜防盗。
  学者如禾如稻,不学者如蒿如草。
  遇饮酒时须饮酒,得高歌处且高歌。
  因风吹火,用力不多。
  不因渔父引,怎得见波涛。
  无求到处人情好,不饮从他酒价高。
  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
  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
  强中更有强中手,恶人须用恶人磨。
  会使不在家豪富,风流不用着衣多。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黄金未为贵,安乐值钱多。
  世上万般皆下品,思量唯有读书高。
  世间好语书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
  为善最乐,为恶难逃。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你急他未急,人闲心不闲。
  隐恶扬善,执其两端。
  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
  既坠釜甑,反顾无益。
  翻覆之水,收之实难。
  人生知足何时足,人老偷闲且是闲。
  但有绿杨堪系马,处处有路透长安。
  见者易,学者难。
  莫将容易得,便作等闲看。
  用心计较般般错,退步思量事事难。
  道路各别,养家一般。
  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知音说与知音听,不是知音莫与弹。
  点石化为金,人心犹未足。
  信了肚,卖了屋。
  他人观花,不涉你目。
  他人碌碌,不涉你足。
  谁人不爱子孙贤,谁人不爱千钟粟。
  莫把真心空计较,五行不是这题目。
  与人不和,劝人养鹅。
  与人不睦,劝人架屋。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河狭水急,人急计生。
  明知山有虎,莫向虎山行。
  路不行不到,事不为不成。
  人不劝不善,钟不打不鸣。
  无钱方断酒,临老始看经。
  点塔七层,不如暗处一灯。
  万事劝人休瞒昧,举头三尺有神明。
  但存方寸土,留与子孙耕。
  灭却心头火,剔起佛前灯。
  惺惺常不足,懵懵作公卿。
  众星朗朗,不如孤月独明。
  兄弟相害,不如自生。
  合理可作,小利莫争。
  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成。
  欺老莫欺小,欺人心不明。
  随分耕锄收地利,他时饱满谢苍天。
  得忍且忍,得耐且耐。
  不忍不耐,小事成大。
  相论逞英雄,家计渐渐退。
  贤妇令夫贵,恶妇令夫败。
  一人有庆,兆民咸赖。
  人老心未老,人穷志莫穷。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杀人可恕,情理难容。
  乍富不知新受用,乍贫难改旧家风。
  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屋漏更遭连年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
  记得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
  礼义生于富足,盗贼出于贫穷。
  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
  君子安平,达人知命。
  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
  顺天者存,逆天者亡。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夫妻相合好,琴瑟与笙簧。
  有儿贫不久,无子富不长。
  善必寿老,恶必早亡。
  爽口食多偏作药,快心事过恐生殃。
  富贵定要安本分,贫穷不必枉思量。
  画水无风空作浪,绣花虽好不闻香。
  贪他一斗米,失却半年粮。
  争他一脚豚,反失一肘羊。
  龙归晚洞云犹湿,麝过春山草木香。
  平生只会量人短,何不回头把自量。
  见善如不及,见恶如探汤。
  人贫志短,马瘦毛长。
  自家心里急,他人未知忙。
  贫无达士将金赠,病有高人说药方。
  触来莫与说,事过心清凉。
  秋至满山多秀色,春来无处不花香。
  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清清之水,为土所防。
  济济之士,为酒所伤。
  蒿草之下,或有兰香。
  茅茨之屋,或有侯王。
  无限朱门生饿殍,几多白屋出卿。
  醉后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万事皆已定,浮生空白茫。
  千里送毫毛,礼轻仁义重。
  一人传虚,百人传实。
  世事明如镜,前程暗似漆。
  光阴黄金难买,一世如驹过隙。
  良田万倾,日食一升。
  大厦千间,夜眠八尺。
  千经万典,孝义为先。
  一字入公门,九牛拖不出。
  衙门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富从升合起,贫因不算来。
  家中无才子,官从何处来。
  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急行慢行,前程只有多少路。
  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一毫之恶,劝人莫作。
  一毫之善,与人方便。
  欺人是祸,饶人是福。
  天眼恢恢,报应甚速。
  圣贤言语,神钦鬼伏。
  人各有心,心各有见。
  口说不如身逢,耳闻不如目见。
  养军千日,用在一朝。
  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骄。
  利刀割体痕易合,恶语伤人恨不消。
  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有钱堪出众,无衣懒出门。
  为官须作相,及第必争先。
  苗从地发,树向枝分。
  父子和而家不退,兄弟和而家不分。
  官有正条,民有和约。
  闲时不烧香,急时抱佛脚。
  幸生太平无事日,恐逢年老不多时。
  国乱思良将,家贫思贤妻。
  池塘积水须防旱,田地勤耕足养家。
  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无愁月影斜。
  奉劝君子,各宜守己。
  只此程式,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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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治家格言

(宋.朱熹)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留连。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胜珍馐。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祖宗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居身务期质朴,教子要有义方。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与肩挑贸易,勿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多温恤。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兄弟叔侄,须多分润寡.长幼内外,宜法属辞严。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毋计厚奁。

  见富贵而生谗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居家戒争讼,讼则终凶.处世戒多言,言多必失。毋恃势力而凌逼孤寡,勿贪口腹而恣杀生禽。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因事相争,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遭暗想。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继,亦有余欢.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读书志在圣贤,为官心存君国。守分安命,顺时听天。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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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观止卷一

(佚名 编)


郑伯克段于鄢  隐公元年  左传

  初,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共叔段。庄公寤生,惊姜氏,故名曰寤生 ,遂恶之。爱共叔段,欲立之。亟请於武公,公弗许。

  及庄公即位,为之请制。公曰:“制, 邑也。虢叔死焉,佗邑唯命。”请京,使居之,谓之京城大叔。

  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过参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将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对曰:“姜氏厌之有?不如早为之所,无使滋蔓,蔓难图也。蔓草犹不可除,况君之宠弟乎?”公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既而大叔西鄙北贰於己。公子吕曰:“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公曰:“无庸,将自及。”

  大叔又收贰以为己邑。至於于廪延。子封曰:“可矣!厚将得众。”公曰:“不义不 ,厚将崩。”

  大叔完聚,缮甲兵,具卒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帅车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遂 ,姜氏于城 ,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既而悔之。 考叔为 谷封人,闻之。有献於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公曰:“尔有母遗, 我独无。” 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公从之。

  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遂为母子如初。

  君子曰:“ 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

周郑交质  隐公叁年  左传

  郑武公、庄公为平王卿士。王贰于虢,郑伯怨王。王曰:“无之。”故周郑交质:王子狐为质於郑,郑公子忽为质於周。

  王崩,周人将畀虢公政。 四月,郑祭足帅师取温之麦;秋,又名成周之禾。周郑交恶。

  君子曰:“信不由中,质无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礼,虽无有质,谁能间之?苟有明信,涧溪沼 之毛,苹蘩 藻之菜,筐  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 於鬼神,可羞於王公;而况君子结二国之信,行之以礼,又焉用质?风有采蘩采苹,雅有行苇 酌,昭忠信也。”

石*谏宠州吁  隐公叁年  左传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

  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

  石*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於邪。骄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来,宠禄过也。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夫宠而不骄,骄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者,鲜矣。且夫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所谓六逆也。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所谓六顺也。去顺效逆,所以速祸也。君人者,将祸是务去,而速之,无乃不可乎。”弗听。

  其子厚与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

曹刿论战  庄公十年  左传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遂入见。

  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偏,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公与之乘,战於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叁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刿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叁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齐桓公伐楚盟屈完  僖公四年  左传

  春,齐侯以诸之师侵蔡,蔡溃,遂伐楚。

  楚子使与师言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

  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大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室。』赐我先君履,东至於海,西至於河,南至於穆陵,北至於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

  师进,次於陉。

  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於召陵。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 是为?先君之好是继,与不 同好何?”对曰:“君惠徼福於敞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屈完及诸侯盟。

宫之奇谏假道  僖公五年  左传

  晋侯复假道於虞以伐虢,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寇不可 ,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相依, 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

  公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於盟府。将虢是灭,何爱於虞?且虞能亲於桓庄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逼乎?亲以宠逼,犹尚害之,况以国乎?”

  公曰:“吾享祀丰 ,神必据我。”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 物。』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依,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

  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

  冬,晋灭虢。师还,馆於虞,遂袭虞,灭之,执虞公。

子鱼论战  僖公二十二年  左传

  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天之弃商久矣!君将兴之,弗可赦也已。”弗听。

  及楚人战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後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斗官歼焉。

  国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虽亡国之馀,不鼓不成列。”子鱼曰:“君未知战。 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犹有惧焉!且今之 者,皆吾敌也。虽及胡 ,获则取之,何有於二毛?明耻教战,求杀敌也。伤未及死,如何勿重?若爱重伤,若爱重伤,则如勿伤。爱其二毛,则如服焉!叁军以利用也,金鼓以声气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声盛致志,鼓 可也。”

介之推不言禄  僖公二十四年  左传

  晋侯赏从亡者,介之推不言禄,禄亦弗及。

  推曰:“献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怀无亲,外内弃之。天未绝晋,必将有主。主晋祀者,非君而谁?天实置之,而二叁子以为己力,不亦诬乎?窃人之财,犹谓之盗。况贪天之功,以为己力乎?下义其罪,上赏其奸,上下相蒙,难与处矣。”

  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谁怼?”对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对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显也。”其母曰:“能如是乎?与女偕隐。”遂隐而死。

  晋侯求之不获,以, 上为之田。曰:“以志吾过,且旌善人。”

烛之武退秦师  僖公叁十年  左传

  晋侯泰伯围郑,以其无礼於晋,且贰於楚也。晋军函陵,秦军泛南。

  佚之狐言於郑伯曰:“国危矣!若使烛之武见秦君,师必退。”公从之。辞曰:“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过也。然郑亡,子亦有不利焉。”许之,夜缒而出。

  见秦伯曰:“秦晋围郑,郑既知亡矣。若亡郑而有益于君,敢以烦执事。越国以鄙远,君知其难也。焉用亡郑以陪邻?邻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郑以为东道主,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君亦无所害。且君尝为晋君赐矣,许君焦、瑕,朝济而夕设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晋,何厌之有?既东封郑,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阙秦,将焉取之?阙秦以利晋,唯君图之。”

  秦伯说,与郑人盟。使杞子、逢孙、杨孙戍之,乃还。

  子犯请击之,公曰:“不可,微夫人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与,不知。以乱易整,不武。吾其还也。”亦去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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